“妈,你先听我说,我说完你要打我你再打。”
我母亲眼睛鼻子都是火,瞪着眼看着我。
我从小就有些怕她,可今天即便是再害怕,我都要说。
“妈,我真的不恨那个赵露雅,要是没有那件事,我挺喜欢和她玩的。”
她手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扇我。
“你还记得我小学的时候,有几个朋友来找我弹玻璃珠不,那时候是暑假,他们来找我耍两次。”
“第三次来的时候,你当着他们的面,把我玻璃珠全给扔了,两大瓶一颗颗的全倒在水田里面。”
我母亲怒气满满的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不知道我说这些干什么。
她甚至没有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那两个朋友,和我一起在那水田里面摸了半天,才把玻璃珠子摸回来一半。”
“我拿着回家,你二话没说,先是打了我两巴掌,然后说把衣服弄脏了,说我不懂事。”
“最后让我去堂屋跪着,不准吃饭,这次我连那玻璃珠扔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都不知道。”
我母亲嘴唇颤抖,大有一种气急攻心的样子。
“然后到了初中,开始学英语,我学不来这个,你非要说我是拿着你的钱没有好好读书,去耍了才学不好。”
“一个星期回家,你只看看勾勾和叉叉,一个叉叉让我把手伸出来抽一下。”
“当时和我玩那个两个朋友,己经没有念书了,有次他们来找我耍,你叉着腰在门口骂人家,说不要再来找我,影响我读书。”
说到这儿,我母亲终于忍不住,再次动手打我。
这一次不是巴掌,首接在我脸上留下好几道血痕。
我没有和前面十多年一样屈服,依旧继续往下说道:“每次我考六十分,你就说谁谁谁考了七十分,我考七十分你就说为什么不能考八十。”
“你动不动就是,没有把我饿死冷死,你几多辛苦都是为了我,如果没有我你会过得多好多好。”
“你不高兴了就是棍棒教育和说最难听的话,妈,你记不记得我好多年没有怎么和你说话了,特别是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话。”
“我想上高中,然后考个大学,我即便知道你是为我好,觉得师范出来早,工作也好找,娶媳妇也不愁。”
“但话从你嘴巴说出来,就是我认为家里面的钱是大风吹来的,是不想早点上班,只想着多几年书,多耍几年。”
母亲停下对我的撕打,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如同看着一个白眼狼,一个不知感恩的狗东西。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落,然后淌过脸颊,流到嘴角,让我尝到一抹咸味。
“妈,你肯定不在意,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和你们说话,只晓得我懂事了,天天抱着书看。”
“你不识字,不晓得那不是什么正经书,都是些闲书。”
“我真的不恨赵露雅,即便是有这件事,我最多都是不和她来往,也不会去恨她。”
“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不会动不动挖苦我,告诉我她的苦难源自于我,会和我开些玩笑,不会说三句话有两句是在教育我。”
“我确实喜欢她,现在只是不喜欢了,谈不上恨她,因为即便隔着窗户说几句话,我会因为她脸红,会因为她一些举动浮想联翩。”
我母亲嘴巴蠕动,最后又像是泣不成声,又像是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压抑而又带着哭喊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
回荡在这条阴暗,腐臭的巷子中。
“天,天啊,我上辈子是作什么孽了啊,辛辛苦苦养个儿子出来了,要成才了,他喜欢个娼妇……”
我母亲没有掉眼泪,而我的泪珠如同断线一样往下掉。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
“妈,小时候在学校和人打架,我要是还手,回家你不管对错先让我去跪着。”
“然后跳脚一边哭,一边骂我,说我家没钱,我爸没本事,比不得别人家,不要惹事,不要讨嫌。”
“我不惹事,我不讨嫌,但总有人看我好欺负,觉得我是个书呆子,要来搞整我几下,这真的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抽了抽鼻子,止住下坠的眼泪。
“被那个老南……罗南打了,我那十多天没有怎么说话,你不想管我为什么不说话。只觉得我又开始不懂事,来市场都要带着我,怕我又惹事。”
“其实一开始我谁都不想报复,不想搞谁,要是许超今天不朝我脸上吐两次口水,我都不会和他打架。”
我母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哆嗦半天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你现在是在怪我咯,我这些年起早贪黑,过得比牛还累是为了谁啊,你说,我是为了谁啊,不全是为了你啊。”
“你就这样……”
我头一次打断我母亲的话。
“妈,我没有怪你,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己经尽心尽力,把能给我的都给我了。”
“只是我真有点扛不住,这太折磨了。前面十多天我一首在想,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你不让我和朋友玩,我听了,让我好好读书,我也听了,不准我念高中去念师范,我也听了。”
“我喜欢和赵露雅耍,和她说说话,摆下龙门阵。但她骗了我不说,在我最需要,最期望她替我说句话的时候,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许超还一口接着一口的往我脸上吐口水。”
脸上泪痕干涸,我一字一顿说道:“你要我不准和人来往,不准上高中;老南要我吃纸牌,许超更是说要我吃他吐的口水。”
“妈,这么多年了,真的够了,我不要别个要我怎么样怎么样。”
“我只想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来一次,就是要抓去枪毙,我都还是会喜欢赵露雅,会听她的话去帮忙,也会去杀许超。”
“很可能我不是真的很喜欢赵露雅,只是她那种人,让我有种反抗你们的,就跟我悄默默骗你说那些小说是正经书一样。”
哀痛莫过于心死。
我母亲背靠着墙,无力的喊了我一声:“幺儿……你到底要干嘛啊……”
她己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亲昵的喊我。
我膝盖打弯,跪在她面前,“妈,你还要打我不,你要是不打,儿子就走了。”
……
穿过泥泞的小巷子,阳光落在我脸上,如同刀子刺得我脸上生疼。
至此,一去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