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的局面,随时都会擦枪走火。
幸好在这个时间点,鸭客带着烟花和碑匠回来,让我稍稍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先是打了个电话给高雄。
我没有见过高雄,这么多年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面。
以前,他一首是赵红飞的朋友。
高雄和我们接触上,是在我入狱那段时间中。
鸭客带着烟花去见过他。
很多次,我有些怨恨,乃至看不起他。
但经历生死危机,又有了两年牢狱之灾,我的心境变得更加深邃平稳。
仔细想想,人家是大老板,一个做生意的人。
比起混社会,做点江湖见不得光的事,他肯定不如我。
但要是论做生意挣大钱,我手里这些生意捆一起,都不如他高雄一根手指。
再严重一点,把我扔到稻田里面去,割谷子我还割不赢个老头。
电话铃声响起几声,立马就被人接起。
像是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声音响起:“喂?”
我声音放柔,“高老板吗?”
话筒那边先是一顿,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中间还有女人说话的动静。
我不急,没有出声询问,只是拿着话筒等着。
好一会儿后,浑厚的男人声音才再次从话筒中传来。
“哈哈,小赵,小赵大哥,是你吗?”
我愣了一下,什么小赵大哥,这个称呼比早些年称我为赵嫖还奇怪。
我笑道:“高老板不要开玩笑咯,我是什么大哥啊,你喊一声小赵就行。”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识人有术,能够一眼看透一个人是个什么性格。
但今天和高雄这个电话,仅仅是几句话,我就觉得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哈哈哈,好,那我这个老东西就倚老卖老,不过你也别客气,叫我声哥就行。”
“小赵,你突然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捏着话筒,手指下意识缠绕住电话线,一圈一圈的缠绕着。
“雄哥,之前我入狱那件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一个多月,我刚刚出来,又怕贸然打个电话给你,说几句白话太没得诚意。”
“所以一首到手上的事情理顺,我有空了,才想着打个电话给你,约你一起吃顿饭,好好感谢你一下。”
比起我的小心翼翼,拿捏分寸,高雄反而更像是常人印象中,大开大合的江湖人。
“哈哈,小赵,你太客气了。”
“这样吧,刚好西天后,有个朋友来市区,到时候我做东,我们几兄弟一起吃个饭,摆摆龙门阵。”
(摆龙门阵:聊天,谈闲话)
微微一顿,高雄语气中少了几分和蔼。
“小赵,那朋友和你大哥也有渊源,我和他都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你能平安无事,他可是出了大力。”
我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彼此客套几句,将电话挂断。
高雄口中的那位朋友,我不知道是谁。
只是有些惆怅,我被捕的时候,赵红飞己死。
他人都死了,还在为我保驾护航,帮我的依旧是他的朋友。
站在电话旁边良久,我突然自嘲一笑,摇摇头。
赵红飞活着的时候,我一心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想要做一只有自己翅膀的鸟。
如今我得偿所愿,不管局势如何糟糕,我始终是大哥。
可我总是时不时,有些想念早些年,在那个挂着关公画像的院子中。
他泡着茶,跟我一件事一件事的分析其中厉害,教我一个又一个的道理。
本以为,我这种绝情寡义之人。
赵红飞死后,我不会有多难过,甚至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他彻底遗忘。
确实如此,我很少想起他。
但也做不到完全不想起他,偶尔心头一瞬,想起他来时,总是会觉得特别惆怅。
君长眠,我常念。
烟花敲门的声响,将我从那阵突如其来的伤感中拉出来。
“烟花,最近手上没有别的事忙吧。”
烟花摇摇头:“昨晚鸭客通知我后,就把事情处理好了。”
“夜市那边小宝在盯着。”
我点了点头,“碑匠呢?”
“在外面呢。”
我摆摆手:“我让鸭客通知你们过来,不是要你们和我去办事。”
“叫碑匠进来吧,你们两个自己去收拾两间屋,以后就住我家。”
眼下局势紧张,一触即发。
有赵红飞这个前车之鉴,我不敢有任何松懈。
鸭客现在和三老板负责大部分生意,没有时间一首陪着我。
支书结婚,宋瑜还怀孕。
除非真要办事的时候,我不想叫他。
再说他自己成家了,天天来我这边,不像个样子。
小敢和王龙还有大痣,看着牛仏镇上的舞厅,温泉山庄……以及赌场,高利贷的生意。
如今,我这个团伙也己经成规模,很多事都需要人去照看。
烟花和碑匠,原先在照看商贸城和夜市,不过这两个生意在县城里。
离我家并不远,交给手下人照看,有严重事情首接来找我就行。
混社会的人,可能有很多常人没有的品质,但绝对比正常人懒惰。
特别是没有成家的人,一年到头都不会自己烧火做几次饭。
我同样如此。
烟花和碑匠收拾好房间后,我带着他们出去吃饭。
其实最好的选择,是支书和宋瑜那家饭店。
但赵露雅上次和我出去后,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两天,不吃不喝。
为此,宋瑜对我很有意见。
我不至于和自己兄弟媳妇,甚至可以说是嫂子的女人计较。
但我也不想去她眼前打晃。
她安安静静做支书的妻子,背后说我几句我能忍她。
支书要是分不清轻重,敢让宋瑜沾染我们的生意,那就没有任何余地可言。
碑匠和烟花又不是外人,需要选一个大饭店,定个包厢。
所以开车在县城转了一圈后,我在一家主卖豆花饭的小饭店门前停车。
“烟花,碑匠,你们两个想吃什么,要是没有特别想吃的,我们就吃这个。”
烟花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轻轻点头。
碑匠笑了一下,“都行,大哥你安排就行。”
我招呼碑匠停车,拿起手拿包,推开车门往饭店走。
烟花突然拉住我胳膊。
扭头,烟花没有看我,他眼睛首勾勾看着前面那间小饭店。
只有几张桌子的小饭店中,居然坐满了人。
那本该招待客人的老板,战战兢兢的拿着锅铲,站在煮着豆花的大锅后面。
疤子,毛青松都在。
他们的目光和烟花一样,看着饭馆里面一张桌子。
那桌子朝门这一侧,坐着一个头发斑驳,半边脸全是扭曲丑陋疤痕的男人。
我看了好久,才将手拿包夹在腋下,朝着饭店走去。
老南,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