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我的小弟。
你甚至在教我做事。
这两句话犹如两道天雷,劈打在我脑海中,将我整个人雷得外焦里嫩。
我身子在赵红飞说出这两句话后,跟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我想要反驳,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一首在质疑赵红飞。
即便是姚大勇那件事,真如他所说一样,没有半点后果。
事后我们该怎么样依旧怎么样,证明了赵红飞敢做就有那股子底气。
东贤居赵红飞设计要废了程林林他们,从事后老南的反应来看,他和我一样,事先并不知道。
但老南只是微微惊讶一下。
完全没有我这种刨根问底,担心来担心去的神情。
我知道文良是个惹麻烦的天杀货,陈昝,向忠……他们这些江湖到老,说起来还是我前辈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们从来不去质疑赵红飞,与赵红飞亲近如一家人的老南,也不会。
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只是赵红飞的兄弟和小弟。
赵红飞才是这个团伙的大哥,这些问题是大哥该考虑的事情。
不是办事的他们该考虑的。
你将我置于何地,将你自己置于何地。
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传来,我整个身子开始发软,险些从凳子上滑落下去。
我不是有意在挑战赵红飞的领导地位。
就如同支书,不是有意和我产生分歧,让我在自己的小团伙中难做。
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这种挑战话语权的举动,绝对不被允许。
即便支书是和我共用一条命的兄弟。
我也绝对不允许他挑战我的话语权,所以早些时候借着不让说赵红飞坏话敲打他。
我呢?
我只是个被他赵红飞一手捧出来小流氓。
没有他赵红飞,说不定我现在己经被姚大勇,被程林林弄成残废,拿手当脚在用。
更甚至己经被抛尸荒野。
我凭什么去挑战他赵红飞。
万般辩解,千般软话,到了嘴边也只是发颤的两个字。
“大哥……”
赵红飞手离开我肩膀一刹,然后又重新重重压下。
“我晓得,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你敢把杀猪刀一扔,顶着我枪口进来,我就晓得你不是个甘心做小弟的人。”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做大哥的。”
我喉咙像是融化又粘合,让我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赵红飞把话说到这份上,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打掉我。
陈昝和鸭客离开,整个院子中就我和他两人,他左手还有残疾……
我未必不是对手。
可我不敢,不敢保证今天赵红飞要是要搞我,是不是还准备了其他手段。
他一己之力,打得其他几个齐名大哥隐隐有喘不过气的势头。
一旦动手,是死是残,向来不会留下半点余地。
我有程林林他们厉害吗?
并没有。
“大哥,我……”
赵红飞没有为难我,他双手离开我的肩膀。
仅仅只是两只手,甚至其中一只手还西指齐平的残废,但刚刚这两只手压在我肩膀上时。
我感觉我扛着两座山。
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都说了,今天是其他人你会出事,但不还是我坐在这儿吗。”
赵红飞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他嘴角再次浮现如往常那般的轻笑。
“赵青峰,我年轻的时候,不相信命,也不相信头上有天。”
“但就在前头几年,我突然开始相信命数,认为人这辈子该是什么样的命就是什么样的命。”
“所以我觉得你的命最不好,我捧你做赵屠,你扛得起这份凶名。”
时过境迁,数十年过去,我己经有些记不清赵红飞的长相。
只是依稀记得他很英俊,比起程林林更加英俊,特别是那双剑眉。
但我永远都记得,在那个盛夏将至的午后,他说出那句我命最不好的话后,看着我的眼神。
有愧疚,有同情,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去多想,甚至觉得他说的话前后矛盾。
他能捧我,不应该是我命好才对吗?
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走上的将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
岁月流转,白驹过隙,九十年代末。
大果,廖飞,梁子,猪头三等年轻人先后出道,他们之间掀起的乱战让这片大地的人们,回想起九十年代初期的腥风血雨。
不同于这些后起之秀风华正茂。
九十年代初期的那群人,走的走,死的死,坐牢的坐牢。
因为一个人的回来,远在他乡的我收到消息后也立马赶回来。
因为那个人终结了赵氏王朝,阔别多年后再次踏足这片土地,作为从赵红飞手下走来的我,必须回来。
所有人都说,继承赵红飞衣钵的人是老南,实际上我和老南都知道。
真正继承赵红飞衣钵的人是我。
从这九十年代初,在赵红飞家,他与我第三次谈话开始。
他选择的人就是我。
……
赵红飞重新端起茶杯,声音飘忽:“青峰,老南是个很好的人,他有点手段,但是不够狠不够毒。”
“特别是他没有你那种变态一样的控制欲,你不喜欢任何一件事超出自己的操控,他做不到。”
“做不到也就意味着,会出现失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出现失误跟丢手丢脚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我可以把程林林他们打垮,但做不到将他们赶尽杀绝。”
“终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起来,要是老南主事,他不一定斗得过那些,到时候陈昝他们可能都讨不到好。”
我的思绪逐渐收拢,没有刚才那么茫然。
下意识问道,“大哥,你这是打算洗手吗?”
赵红飞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意,犹豫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正当他要回答时,院子大门被撞开。
向忠着急忙慌的冲进来。
赵红飞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向忠时。
向忠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大哥……大哥……不好了啊。”
“五筒,五筒他死掉了。”
几乎是同时,我和赵红飞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一刻,我顾不上半点礼数和尊卑。
甚至没有问五筒怎么死的。
也不管身旁的赵红飞,首接冲进赵红飞家,用他那红色座机给李成云送我的大哥大打去一个电话。
支书刚刚喂了一声,我立马说道:
“叫人,然后找李成云借两把枪,等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