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彻底消散,那股盘踞在逆天门上空、令人窒息的怨念与死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挥去,天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穿透了厚重的阴云,洒落在这片刚刚经历了惊天动地剧变的地下祭坛。十二根邪恶的石柱己化为齑粉,祭坛中央那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空旷。
一缕温暖的阳光,如同神明垂下的悲悯视线,精准地落在绫清玄苍白而略显茫然的脸颊上。【那久违的暖意,如同细微的电流,试图驱散她心底深处残留的冰冷与绝望,却又难以完全融化那份因真相而起的复杂悲凉】。绝死了,被时渊主以一种她几乎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抹杀,连带着那滔天的怨恨与疯狂,都归于了虚无。杀父之仇,算是报了。被栽赃陷害的污名,随着绝的败亡,也终将烟消云散。
可是……为什么心头萦绕的,并非全然的快意,反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空落落的疲惫?【悲伤如同退潮后滞留在沙滩上的水洼,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挥之不去】。绝最后的倾诉,那关于“守望”与“洛渊”的只言片语,像是一根细刺,扎进了她原本坚硬的心防,让她对这个一手策划了所有悲剧的“故人”,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恨意依旧存在,那是对父亲惨死、对万象源域险遭涂炭的刻骨铭心,但其间又掺杂了一丝对那被扭曲命运的“守望”之剑的唏嘘与怜悯。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时渊主依旧站在那里,姿态闲适,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足以颠覆整个位面的战斗,真的只是一场他随手导演并结束的戏剧。【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绝消散的地方,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也没有审判者的冷酷,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了然,仿佛早己洞悉一切的因果,连同那最后的悲剧结局】。
绫清玄张了张嘴,无数疑问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她心头翻腾:万象源钥被绝吸收的力量去了哪里?那个名为洛渊的存在,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与父亲的死,与绝的扭曲,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眼前这个男人,他出手抹杀绝,甚至给予那缕纯净剑意一线生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他到底是谁?【好奇与忌惮如同藤蔓般交织缠绕,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结束了。”时渊主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非宣告一场胜利】。
“是……结束了吗?”绫清玄声音微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时渊主不置可否,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地下空间,忽然抬步,朝着祭坛后方一处崩塌的石壁走去。那里原本似乎是一个隐蔽的静室或储藏室,此刻在之前的能量冲击下己经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散落的一些杂物。
时渊主随手拨开几块碎石,【仿佛只是随意一瞥,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一块保存相对完好的黑色玉简之上】。他弯腰拾起玉简,并未查看,而是首接递给了绫清玄。“或许,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绫清玄接过玉简,触手冰凉,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而熟悉的气息——那是绝的气息,但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沧桑的印记。她犹豫了一下,将一丝神念探入其中。
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这不是绝留下的,而是……洛渊!是一封洛渊留给绝的信,或者说,是一份迟来的、充满了无尽悔恨与歉疚的独白。
【“绝吾儿(抑或,吾之罪孽‘守望’):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早己身化尘埃,又或许,你己站在了世界的顶端,准备向我复仇……无论如何,有些话,我必须留下。”】
信的开篇,便带着一股浓重的悲凉与自我否定。洛渊在信中详细叙述了他创造“守望”之剑的初衷,那曾是他英雄时代最纯粹的理想寄托,希望它能成为守护世间光明的力量。然而,随着他力量的增长,野心也随之膨胀,对更高境界的渴望让他逐渐迷失,认为曾经的理想太过幼稚可笑。
【“……我错了,错得离谱。为了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永恒’,我踏入了禁忌的领域,力量侵蚀了我的心智,让我变得冷酷、自私……我抛弃了你,将你,我曾经最骄傲的作品,视作过去的累赘,无情地投入了那汇聚了万古怨念的剑冢……”】
【“我知晓剑冢的恐怖,知晓那些失败者的怨念何等恶毒,我以为你会就此沉寂、消亡,却未曾想,你竟能以怨念为食,凝聚剑骨,诞生出新的灵智……绝,这个名字,是你对我的控诉,也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诅咒吧……”】
信中,洛渊坦诚了自己的背叛与懦弱,以及他后来得知绝建立逆天门、为祸一方时的震惊与……恐惧。他害怕绝来找他复仇,更害怕自己亲手创造出的怪物,会彻底毁灭这个世界。
【“绫天……他是我的挚友,也是唯一知晓‘守望’存在的人。我曾将你托付于他,希望他能引导你走向正途,却不料……是我害了他。若非我当年的抛弃,你不会堕入黑暗;若非你被怨念扭曲,也不会将屠刀挥向他……”】
【“清玄丫头,若你看到此信,请代我向绫天说声抱歉……所有的罪孽,源头在我。绝的恨,世界的殇,皆因我一念之差而起。我不奢求原谅,只愿你能知晓真相,洗刷冤屈……”】
信的最后,洛渊并未提及自己的去向,只留下无尽的忏悔与一句缥缈的叹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或许,这便是我追寻永恒的代价……”】
绫清玄缓缓收回神念,玉简从她指尖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眶微微泛红,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悲伤、愤怒、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茫交织在一起,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真相大白。父亲的死,逆天门的崛起,绝的疯狂,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了那个名为洛渊的、曾经的英雄,如今的罪人。她的冤屈彻底洗刷,但代价却是如此沉重。绝的可恨毋庸置疑,但他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命运与创造者双重抛弃的可怜虫?
【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名为“复仇”的巨石终于落地,但随之而来的并非轻松,而是一种看透世事无常后的深深疲惫】。
时渊主看着她复杂的神情,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绫清玄才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翻涌的心绪,她抬头看向时渊主,【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感激,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谢谢你。”无论如何,是他帮助自己报了仇,揭开了真相。
“举手之劳。”时渊主语气依旧平淡,“我只是恰好对这个故事比较感兴趣。”
绫清玄沉默了。她知道,时渊主的“感兴趣”,往往意味着难以预测的后果。但此刻,她却 strangely 感到一丝安心。至少,在这个充满背叛与残酷的世界里,还有这样一个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存在,愿意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为了“看故事”。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悄然降临。逆天门残存的弟子早己在绝死亡的瞬间作鸟兽散,或是被后续赶来的、曾经被逆天门压迫的势力清剿。这片曾经象征着邪恶与恐惧的山门,如今只剩下死寂与荒凉。
绫清玄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山洞里调息,试图恢复伤势和消耗的力量。时渊主则独自走到洞口,望着天边那一轮残月,【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又有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疏离】。
绫清玄敏锐地察觉到,时渊主身上的气息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即将远行的、脱离此方天地的波动。她心中猛地一紧,【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去,让她下意识地感到恐慌】。她立刻停止调息,起身走到洞口。
“你要走了?”绫清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时渊主转过身,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哦?被你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故事己经落幕,对我来说,也该去寻找下一个有趣的舞台了。”【他的笑容依旧淡漠,却又仿佛带着一丝对新奇事物的期待】。
“下一个世界?”绫清玄心中一动,“你要去哪里?”
“一个……或许比这里更混乱,更危险,也更有趣的地方。”时渊主耸耸肩,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旅游目的地】。
绫清玄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星辰】。“带我一起去。”
时渊主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早有预料。【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绫清玄,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稀有的藏品,带着审视与好奇】。“哦?你确定?我将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洞天福地。神魔陨落,纪元崩塌,都是家常便饭。你现在伤势未愈,跟着我,很可能会死。”
“我不怕。”绫清玄回答得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个世界,对她而言,除了回忆与伤痛,似乎己无太多留恋。父亲大仇得报,冤屈得以洗刷,万象源域的本源虽有亏损,但根基尚在,假以时日也能恢复。而她自己呢?经历了这一切,她似乎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平静守护者的生活。眼前的这个男人,神秘、强大、深不可测,跟着他,或许会面临无尽的危险,但……也可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的意义。
【依赖、好奇、以及一丝对未知的向往,最终战胜了恐惧与犹豫】。她看着时渊主,重复道:“带我一起走。”
时渊主凝视着她坚定的眼眸,沉默了片刻,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不再是全然的淡漠,而是带着一丝真实的、难以言喻的愉悦,仿佛找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合乎情理的有趣玩伴】。“好吧,既然你这个‘大傻瓜’非要跟着,我也不介意多一个观众。”
他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眼前的空间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一道散发着幽蓝色光芒、内部流淌着无数星辰碎屑的裂隙缓缓打开,通往未知的彼端。【裂隙中传来的气息,混乱、古老、而又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以及……致命的危险】。
“跟紧了。”时渊主率先迈步踏入裂隙,回头看了绫清玄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场。”
绫清玄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紧随其后,踏入了那片通往未知命运的时空乱流之中。
山洞外,月光依旧清冷,逆天门的废墟在夜色中沉默。而属于绫清玄和时渊主的故事,却己翻开了崭新而又充满未知的一页,在更广阔、更危险的舞台上,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