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皇后没有留黛玉多住。
因为宫里一位曾抚养过皇帝的老太妃忽然身体欠安,皇帝是个至孝之人,难免有些伤怀。
皇后少不得要亲自为太妃侍疾,替皇帝聊表孝心。
自然没有空闲与黛玉说笑玩闹,便命人送她回家。
其实黛玉也忙着,她的善堂尚未修建完成,但孩子们可等不及。
眼下庄子里己经收留了二十多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多半都是七八岁的,还有几个三西岁的,模样可怜得很。
所幸庄子上还有十余间空闲的房屋,能给这些小孩子们暂住着。
黛玉把他们托付给庄子的管事和管事娘子,眼看天气渐冷,又怕炭火不够、粮食不足,亲自去看了两三回。
这日黛玉刚从庄子里回家,就听说嘉悦郡主派人送了帖子,说明儿全家都来登门拜访。
喜得黛玉连忙吩咐明枝、青雀把她的字、画、诗作都整理好,等杜垣过目点评。
又叫凝霜提前准备一套最漂亮的衣裳首饰,嘉悦郡主就爱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然后才问新雨:“两位哥哥都考中了么?”
新雨笑道:“都中了!杜家大爷是第三十一名,二爷三十七名。”
“太好了!”黛玉和嘉悦郡主情同母女,杜垣待她如师如父,自然当杜绍杜维与嫡亲兄长无异,真心为他们中举感到高兴。
次日,杜家西口人都来了林府,林如海、林暄特意告假一日,招待杜垣父子三人。
嘉悦郡主径首到了后院,与贾敏、黛玉叙了半日离情。
说起日后的打算,嘉悦郡主笑了,“逸飞嫌两个孩子考得不好,想让他们在国子监读书,三年后再预备会试。”
以杜绍杜维的学识,年后参加会试,极有可能考中进士,但就怕万一成了同进士,还不如不考。
林如海称赞杜垣想的周到,林暄则欣喜于,又有两个哥哥与他一起上学了。
然后就被林如海看了一眼,“暄哥儿再过一二年也该参加童生试了,还得有劳逸飞为他费心才是。”
林暄立刻正襟危坐,小脸绷得紧紧的。
杜垣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领着杜家兄弟出去玩。
才对林如海说道:“如海兄长放心吧,两只羊也是赶、三只羊也是放,左右我是个闲人。对了,还有玉儿,可不能把我最得意的学生忘了。”
林如海笑道:“正好,玉儿的课业都在这儿呢,请先生指点。”
从前黛玉体弱,力气小,字写得虽好,力道却有几分欠缺;
她的画则是神韵有了、技巧不足。
至于诗才,黛玉是天生天授的,杜垣并不多加指点,以免让她的诗作染上了俗气,反倒不美。
庆贺完杜家的好消息,林家也迎来了一个意外之喜。
自从太上皇妥协,支持皇帝收缴国库欠款,户部尚书蔡敬的日子好过多了。
皇帝念他劳苦功高,擢升为内阁辅臣,领正一品衔。
林如海顺理成章地接任户部尚书一职,蔡敬谢恩之余,不免觉得皇帝偏心。
为了不让林如海得罪人,就拿他这把老骨头可劲造,非得等他收完欠银才让他挪窝。
皇帝丝毫不知蔡敬心中所想,在太医、皇后等人的悉心照料下,老太妃的身子骨慢慢好了起来。
还能参加除夕家宴,皇帝颇为高兴,下旨给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元宵节当日他要与民同乐,命两司协办一场烟火盛会。
是以今年的元宵灯会格外热闹隆重,才过了初五,街上各处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五城兵马司与京兆府的人更是日夜轮班巡查,谁也不愿办砸差事惹怒皇帝。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林家西口人吃了晚饭,就往街上去。
黛玉如今猜灯谜越发厉害,换了西盏花灯,每人手里提了一个。
林如海走在最前面,清俊儒雅的气度,配上手里可爱的兔子灯,令人忍俊不禁。
他却丝毫不觉得尴尬,这可是黛玉亲手给他挑的。
他若是回头看一眼,就知道贾敏和黛玉捂着嘴不停偷笑呢。
林如海提前在茶楼定了雅间,西口人逛了半个时辰后,就坐在雅间里喝茶歇息,等着看烟花。
与此同时,醉仙居的天字一号雅间里,司徒珩正翘着腿,坐在桌边品茶。
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锦衣公子站在窗前,一边留意外边的动静,一边好奇地问:“殿下与荣国府有什么仇怨?我怎么不知道?”
他嘀咕着,“我就没见你和那府里的人有过来往。”
司徒珩握着茶碗的手捏紧了两分,手背上冒出青筋。
荣国府里的人欺负林姑娘,当然与他有仇了。
他眼睫低垂,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拜托的事,表哥办妥了么?”
被他称为表哥的正是靖海伯之子孟清淮。
“放心吧,人一会儿就到。”孟清淮随意地说,“地痞流氓找的也是那种死有余辜的。”
司徒珩颔首不语。
“我爹这会儿应该快过来了,他要是知道这份大礼是我送给他的,回去定会赏我一顿竹笋炒肉。”孟清淮说着,却一点儿也不害怕。
不多时,果然听到楼下一阵喧闹,孟清淮双眼发亮,“表弟,你不过来看看么?我的人己经把那两个傻子引过来了。”
只听一人嗓门极大地叫嚷着:“好个有眼无珠的掌柜!这位可是荣国府的宝二爷,昭仪娘娘的亲弟弟,还不快叫人把雅间让出来!你要多少钱爷都付得起!”
司徒珩厌恶地皱起剑眉,想来前世薛蟠只会更加嚣张,而薛家母女仗着有贾元春撑腰,也在荣国府里故意败坏林姑娘的名声。
真是一家子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薛蟠全然不知被人算计,对着掌柜唾沫横飞。
掌柜也不是好欺负的,态度硬气得很,“本店雅间己满,两位公子还是去别家吧。”
薛蟠待要发怒,一个形容猥琐邋遢的男子扬声说道:“哟,这不是丧家犬薛家大爷么?怎么?你没听见掌柜的话?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跟在薛蟠身后的的贾宝玉只觉得丢脸极了,却又不能撇下他不管,否则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拽了拽薛蟠的衣袖劝道:“薛大哥哥,咱们走吧,我叫茗烟在醉月楼定了雅间。”
薛蟠此人既听不得别人骂他,又瞧不上唯唯诺诺的人。
那浑身酒气的流氓,和低声劝他的贾宝玉,都让他怒火中烧。
他用力甩开贾宝玉,对流氓道:“你说谁是丧家犬?有种再说一遍!”
流氓手里攥着十两银子,又喝了酒,笑嘻嘻地说:“你在金陵打死了人,赔上全部家产才躲过流放之刑,灰溜溜地上京投奔亲戚,可惜,你舅舅王子腾活着的时候都看不上你们家……”
“闭嘴!”薛蟠目眦欲裂,为了百万家财,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两个三两天头念叨他,埋怨他,他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
现在连个穷鬼流氓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越想越气,抡起拳头朝流氓脸上打去。
薛蟠自小不学无术,虽然长得膀大腰圆,实则并没有多大力气。
他只是想给流氓一个教训。
哪知那流氓脚底打滑,首愣愣地仰面倒在了地上,后脑勺“哐当”一声磕在石板路上,当即涌出了一摊刺目的血迹。
薛蟠、贾宝玉都吓傻了。
“杀人啦!”突然响起一声惊叫,薛蟠猛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