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小卖部,灯光昏黄。
林凡捏着手里那瓶最便宜的“必杀牌”杀虫剂,罐身己经有些瘪了。
三块五。
他今天洗碗挣的七十五块,又去了一小截。
“妈的,蚊子比老子还滋润!”
他啐了一口,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那五十块一晚的“狗窝”。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脚臭、汗臭和廉价烟草味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
比后厨的油烟味还他妈上头!
林凡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床铺。
以及,床铺对面,多出来的一个“新品种”。
那是个小胖子,估摸着能有两百斤。
此刻正西仰八叉地躺在上铺,肚皮一起一伏,鼾声打得惊天动地,比房间里其他人加起来的动静都大。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背心,一条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其中一只还摇摇欲坠地挂在脚趾上。
床头柜上,放着半桶吃剩的泡面,汤汁都快凝固了。
“新来的?”
林凡刚想绕过去,那小胖子突然睁开眼,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刚从猪圈里捞出来。
林凡没搭理他,径首走到自己的下铺。
他准备先喷点杀虫剂,不然今晚又得跟蚊子大战三百回合。
“兄弟,你这架势,是要跟虫子干仗啊?”
小胖子从上铺探出个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凡手里的杀虫剂。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我叫张三和,刚搬来。你呢?”
林凡皱了皱眉:“林凡。”
“林凡?”张三和咂摸了一下,“行,凡哥!叫我三和就行,看你这样子,也是干日结的吧?”
林凡动作一顿。
日结。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堂堂林家大少,居然沦落到跟这种人为伍,干着最下等的活!
三和见林凡不说话,自顾自地往下说:“凡哥,我跟你说,这日结啊,有门道!”
他一副经验老到的模样。
“我干这行好几年了!主打一个干一天,玩三天!潇洒得很!”
“要不是今天网吧系统维护,哥们我才不来这破地方遭罪呢!那网吧包宿,二十块,有吃有喝有空调,不比这强?”
林凡听着,嘴角抽搐。
干一天,玩三天?
这他妈也叫潇洒?
他以前,一秒钟上下几万,眼睛都不眨一下!
“凡哥,我看你挺拼啊。”三和打量着林凡身上那件沾着油污、皱巴巴的外套,“刚从后厨出来?”
林凡“嗯”了一声,不想多说。
“嗨!兄弟,听我一句劝。”张三和语重心长,肥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别那么累死累活的。”
“以前不管你是干啥的,是老板也好,是白领也罢,到了这儿,不都一样?”
他拍了拍自己肥厚的肚皮。
“躺平,多舒坦!”
“你看我,吃饱了睡,睡醒了找个日结干一天,够钱了就去网吧通宵,神仙日子啊!”
林凡手里的杀虫剂差点没捏爆。
躺平?
神仙日子?
他脑海里闪过马尔代夫的私人海岛,闪过游艇上那些穿着比基尼的嫩模,闪过福伯战战兢兢递上的“几百块”的鱼子酱……
再看看眼前这个油光满面、心满意足的胖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万物反噬系统……你他妈是想把老子也变成这种废物吗?!”
林凡在心里怒吼。
“凡哥,你那杀虫剂,我劝你也省省。”张三和又开口了,指了指墙角。
“这儿的蚊子,都是老江湖了,百毒不侵!你那玩意儿,顶多给它们漱漱口。”
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似乎准备继续睡。
“听哥的,省点力气,明天还得抢活儿呢。”
“对了,你要是手头紧,我知道东门那边有个工地招小工,搬砖,一天一百五,就是累点……”
林凡猛地转过头,眼神冰冷。
“闭嘴!”
张三和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眨巴眨巴小眼睛,有点委屈:“怎……怎么了凡哥?我说错啥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降低身份!
他打开杀虫剂,对着床铺周围和墙角一阵猛喷。
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咳!凡哥!你这是要熏死我啊!”张三和被呛得连连咳嗽,从上铺滚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捂着鼻子。
林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嫌呛就出去。”
他看着这个五十块一晚的狗窝,看着这个混吃等死的胖子。
他想起了清洁工大妈那句话:“饿死才丢人!”
是啊。
饿死丢人。
但像这种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更他妈丢人!
他林凡,就算从云端跌落泥潭,也绝不能跟这些烂泥同流合污!
他要活下去!
他还要堂堂正正地,把失去的一切,都亲手拿回来!
把那个该死的系统,狠狠踩在脚下!
“等着吧!”
林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中,第一次没有了迷茫和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狠厉!
他娘的,不就是从头再来吗?
老子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