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舟立刻挺首腰:“魔宫的地下密室有张千年寒玉床,最适合养伤!灵玉髓我藏了三坛,再生续骨草生长在在极南沼泽,我这就派魔将去采——”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补了句,“保证比洛玄宗的好!”
岁聿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云莯的脸。
云莯的脸还是凉的,但比在小世界时暖了些。
他望着黔舟诚惶诚恐的模样,忽然开口:“以后,魔界今后以他为尊,若有不从……”
“小的脑袋搬家!”黔舟忙不迭点头,又指天发誓,“魔界上下,从魔将到杂役,谁碰大人一根汗毛,我扒了他的皮做鼓!”
岁聿这才微微颔首。
他抱起云莯走向密室,经过黔舟时顿了顿:“你方才说的往生泉,取三桶来。”
师尊的身体需要好好清洗一下,那往生泉可是好东西,别人拿来饮用,他偏要拿来给师尊沐浴。
“是是是!”黔舟连滚带爬去传话,发尾的银铃叮铃作响。
密室的寒玉床泛着幽蓝的光,岁聿将云莯轻轻放下。
他解下自己的外袍垫在云莯头下,又用灵玉髓浸了帕子,小心擦拭对方腕间的血痂。
云莯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被凉意惊到,无意识往帕子的方向蹭了蹭。
岁聿的呼吸一滞,帕子险些掉在地上,师尊要醒了吗?
他凑近些,看着云莯苍白的唇,指尖轻轻碰了碰,是温的,比之前更温了些。
殿外传来黔舟呵斥魔将的声音,夹杂着“轻点儿!摔了大人的药我剥你皮”的怒吼。
密室里的寒玉床泛着幽蓝冷光,岁聿跪在床沿,指尖轻轻抚过云莯腕间的血痂。
那血痂结得薄,边缘还渗着淡红,像是旧痂脱落又添新伤反复摩擦过的痕迹。
以前师尊总爱揪着他的耳朵骂“逆徒”,打在他身上的鞭子看着恐怖,实则没几分力道。
而如今,云莯褪了外袍,露出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旧伤叠新伤,就连后颈处都有一道一掌宽的灼痕。
“黔舟,往生泉送来了吗?”岁聿头也不回,冷声催促。
“送来了送来了!”
黔舟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几个魔将抬着鎏金浴桶鱼贯而入,桶里的泉水泛着珍珠似的光,还飘着几瓣雪绒花,他特意让人加的,说是能舒缓疼痛。
岁聿没有作声,只是低头默默解开云莯的衣襟。
里衣沾着血,己经和伤口黏在一起,他刚扯动半寸,云莯就皱起眉,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岁聿的手猛地顿住,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指节抵在唇边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轻轻去揭那布料。
“疼…别……”云莯无意识地偏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别打我……”
岁聿的呼吸一滞,不敢再继续揭了,还是等一会儿在水里泡软些再说。
“是我不好。”他哑着嗓子,把脸埋进云莯肩窝,“我来晚了。”
浴桶的热气漫上来,岁聿将云莯抱进去时,对方整个人都在发抖。
往生泉的水是温的,可云莯的皮肤凉得惊人,指尖刚触到水面就缩了回去,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岁聿托着他的背,另一只手舀起泉水淋在他背上,看那些血痂被泡软,混着水珠簌簌往下掉。
“师尊,疼就抓着我。”他把云莯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云莯的指甲陷进岁聿胸前的肉里,他却觉得这样才好,至少师尊还能感觉到疼,还活着。
殿外传来黔舟呵斥魔将的声音:“灵玉髓放密室东墙!再生续骨草用冰匣子镇着!要是蔫了一片叶子,老子把你们的皮剥了!”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魔将们唯唯诺诺的应和声。
岁聿替云莯洗完澡,用软绸擦干身体时,发现他腰间有块硬币大的旧伤,颜色发乌,像是被什么法器长期灼烧留下的。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云莯又皱起眉,这次没出声,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
“是天机那老东西干的。”岁聿咬着牙,把云莯的里衣一件件穿好。
他之前查过洛玄宗的旧档,云莯十二岁入山门,十五岁被天机收为亲传,可那老东西根本没把他当徒弟,倒像是养了只供人取乐的雀儿。
练剑时稍有差池就罚跪冰窟,替长老们端茶递水时摔了茶盏要跪祠堂三天,连每月的灵食都要克扣大半。
更别说那些隔三差五寻机打骂了,几乎都是家常便饭,可当时的云莯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那老东西简首就是个畜生!
“以后不会了。”他把云莯抱回寒玉床,在床沿铺了三层软褥子,又将枕头垫在云莯颈下,“有我在,没人能再伤你。”
这时殿外传来魔将的声音:“大人,魔尊去西域魔城请医修风烬了,左使右使在殿外候着,说有事务要回。”
岁聿抬头,就见夜疏和白芷立在门外,夜疏腰间的玄铁剑泛着冷光,白芷的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眼尾的红痣。
他知道这两人是黔舟的心腹,对突然冒出来的‘新魔尊’难免有疑,但此刻他没心思处理这些,只淡淡道:“让他们退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密室。”
“是。”两人对视一眼,夜疏按剑退下,白芷却多留了一步,面纱下的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大人对这位……似乎特别看重。”
岁聿没接话,只是低头替云莯掖了掖被角。
白芷见他不应,也不多问,欠身退了出去。
等密室重归寂静,岁聿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他低头看了看云莯,见对方呼吸平稳,这才去偏殿洗了个澡。
回来时云莯仍没醒,他便脱了外袍,轻手轻脚躺到云莯身边,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寒玉床太凉,他得用体温给师尊焐着。
许是云莯在身边,岁聿才觉得心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