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滤过的日光淌在青砖上,司徒凝腕间的五色丝绦垂在《楚辞》页角,随翻页的动作惊醒了趴在砚台边的狸花猫。檐角新悬的艾草轻晃,把碎金似的光斑摇进她素银簪头的茉莉花里……
"王妃,厨下送来的冰镇枇杷。"侍女轻手轻脚摆上缠着苇叶的青瓷碟,惊飞了砚池里蘸墨的蜻蜓。司徒凝捏着粽叶当书签夹进《山鬼》篇,叶尖还沾着晨露,在"既含睇兮又宜笑"的字句旁洇开淡淡水痕。
楚景轩拎着个歪七扭八的粽子闯进寒院月洞门时,司徒凝正往狸猫尾巴上系五色丝线。那猫"嗷"地窜上紫藤架,带翻的墨汁泼了他满袖云纹。
"王妃,好雅兴啊!"他晃着滴墨的袖子逼近,"不如给本王也系个驱邪绳?"司徒凝没好气的顺手把丝线缠上他腰间玉佩:"王爷还用驱邪?我应该请两位门神贴上,专门驱你。”余光扫向佯装路过的鬼祟宫女。
"那可不行,难不成王妃要守活寡?"楚景轩从背后变出个露馅的粽子,"特意给爱妃留的八宝...哎?"话没说完,红豆馅"啪嗒"糊在他鼻尖。司徒凝笑得打翻雄黄酒:"哎呀,王爷脸上开朱砂痣了。"
楚景轩抹了把脸,突然踉跄扶额:"不好...这粽子里怕是下了..."
眼见司徒凝笑容僵住,他猛把人拽进怀里:"下了迷魂散,专治不心疼夫君的……丫头。"
司徒凝指尖蘸着雄黄在他颈侧画王八:"那我可得王爷画个护身符...哎!王爷嘛……当属王的,画个小王八?"楚景轩叼走她发间茉莉,含糊道:"属狼的,专叼乱跑的……小羊羔。"司徒凝被他这般调笑,不禁脸颊绯红,却故作淡定。
竹帘忽被撞得哗啦响,两人扭头看见厨娘举着粽勺目瞪口呆。司徒凝红着脸把楚景轩一推:"王...王爷中暑了,快取冰镇枇杷来!"楚景轩眯着双眸,道:"爱妃亲自喂的枇杷核都甜..."
忽有龙舟鼓声自墙外隐约传来,狸猫窜上紫藤架,扑落几朵将谢的槐花。司徒凝接住飘到眼前的雪白花瓣,顺手夹进屈原问天的诘句间,指尖染的墨迹在花瓣上勾出半弯黛色,恰似远山含烟……
檐角艾草混着雄黄酒气飘进来时,司徒凝正捏着两片青翠粽叶,丫鬟拿进来娴雅云纹的礼盒。
司徒凝指尖的糯米"啪嗒"落在青瓷盘里:"那云纹盒子,不是去年淑妃..."话未说完,楚景轩己掀开朱漆食盒。二十西个玲珑粽子卧在冰裂纹瓷盘上,盖着云纹锦缎的食盒内壁泛着幽幽蓝光。
"娘娘赐的八宝粽,请王爷王妃即刻品尝。"传旨太监尖着嗓子催促。司徒凝忽地轻笑,拎起个粽子对着日光细瞧:"这苇叶缠得精巧,倒像北疆包羊肉的法子。
楚景轩剑眉微挑:"王妃仔细手滑。"佩剑"当啷"压在食盒边缘,震得云纹盒盖错开条缝——内层鎏金盒盖正卡着一点点白色粉末……
"王爷尝尝这蜜枣馅儿?"司徒凝突然将粽子递到他唇边,杏眼却瞟向院中芭蕉树。楚景轩就着她手咬下口,舌尖卷到舌下却没咽下去:"甜得发苦,倒像御膳房错把苦艾当砂糖。"
传旨太监脸色骤变,司徒凝己捧起茶盏走向他:"公公辛苦,饮杯雄黄酒祛祛邪气。"盏中液体晃出诡异的靛青色,正是方才浸过毒针的冷茶。
"奴才不敢..."太监连连后退,撞翻的食盒里滚出枚金瓜子,正刻着凤仪宫暗卫的鹰隼纹。楚景轩靴尖碾住金瓜子,朗声笑道:"娘娘体恤,这粽子还是送回宫给太医验验新方子吧。"
暮色渐沉时,司徒凝将云纹食盒重新系上鹅黄丝绦。楚景轩蘸着雄黄酒在盒角画了朵白墨梅——正是容太皇贵妃生前最爱的花样。
司徒凝拿着《楚辞》戳向楚景轩腰眼:"那八宝粽里塞的可不是莲子,是催命符吧?"
楚景轩懒洋洋瘫在竹榻上,衣襟大敞着露出缠着药布的腰腹:"哎呦...王妃轻点,本王这'伤处'可经不起吓。" 手指却灵巧地勾开腰间丝绦,解下藏着暗卫密报的香囊,"定是皇后瞧着咱们恩爱,送点甜粽助助兴。"
"甜到要拿砒霜调馅呢。"司徒凝顺势跌进他怀里,佯装整理他散乱的鬓发,低声耳语,"暗卫查到云纹盒经手过凤仪宫膳房刘二..." 指尖在他胸口画了个"杀"字。
楚景轩突然咬住她耳垂轻笑:"王妃这般投怀送抱,可是要坐实本王'不能人道'的罪名?" 袖中暗镖却精准射向窗外偷听的侍女,檐下顿时传来重物坠地声。
"王爷~~"司徒凝故作娇嗔着推开他,"这暑气重的,伤了命处的人竟也上火?"
楚景轩贴进她唇间:"本王伤在何处,王妃怎会不知?"
"臣妾看这粽子该原样送回..."司徒凝突然扯散他腰带,霞衣翻涌间,楚景轩的佩剑己挑开食盒,二十三个粽子整整齐齐码进凤纹食盒……
窗外暮色渐沉,楚景轩着他腕间暗卫令纹:"明日进宫哭诉本王'伤情加重',记得把这盒'心意'狠狠摔在淑妃宫门前。"
"王爷真坏!"司徒凝咬破指尖按在带血的药布上,"臣妾这就给您熬十全大补汤,定要让满京城都知道靖王殿下...虚得很呢。" 烛火摇曳间,楚景轩袖中飞出的信鸽掠过王府高墙,爪上金铃在夜色里响了三声短促的调子。
窗棂外蝉鸣聒噪,司徒凝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医书,纱裙下摆扫过楚景轩装病的竹椅。
楚景轩突然捂住下腹倒抽冷气:“嘶——爱妃你这裙摆带刺儿啊!本王这‘重伤区’都被扫出火星子了!”
司徒凝翻了个白眼,抄起银针包逼近:“王爷这伤是长腿了?一会疼在左胯,今儿窜右腰了?”她故意晃了晃三寸长的银针。“臣妾新学的针灸专治窜稀式伤痛,先扎个九九八十一针固本培元?”
楚景轩一把拽过她手腕翻身压住,腿却夸张地岔成八字:“别别别!这针要扎下去,本王唯一的‘快乐源泉’可就真成枯井了!”楚景轩突然戏精附体,抓起药布嘤嘤假哭“本王如今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王妃可会嫌弃?”
司徒凝把插满银针的针帘铺在他胸口:“臣妾独门的十全大补针法,王爷要不先…哎?!”(抢先被楚景轩掐着腰挠痒痒肉)
楚景轩边挠边嚎:“司徒凝你谋杀亲夫!哎呦我的陈年老伤啊——”(突然正经):“说真的,暗卫禀报皇后又往我院里塞了个厨子…”
司徒凝(趁机把薄荷膏抹在他大腿内侧):“王爷放心,那厨子昨儿炸厨房,臣妾让他带着您的‘病号食谱’连夜逃了~”(压低声音坏笑)“食谱第一页写着鹿茸十斤枸杞半吨,现在全京城都知道靖王在疯狂恶补…”
楚景轩被薄荷膏凉得蹦起来,瘸着腿满屋跳:“司徒凝你完了!等本王重振雄风那天…嘶!这薄荷膏要冻坏我的‘暗器’了!”(撞翻屏风摔进浴桶,扒着桶沿湿漉漉瞪她):“王妃,桶里有蛇!快给本王做人工呼吸——”
窗外守着的暗卫对陆昭说:“老大,咱王爷这伤…演得比如意坊的头牌还浮夸。”陆昭:“闭嘴,王妃刚才往王爷亵裤里塞痒痒粉了,我赌他撑不过三息…”话音未落,内室传来楚景轩破音的爆笑和求饶声……
司徒凝正了正衣襟,道:"明日请安时,我得好生谢淑妃娘娘赐教包粽子的手艺。"司徒凝倚着门框轻笑,檐下风铃晃碎满地月光。暗处盯梢的凤仪宫眼线只见王妃捧着粽子食盒笑语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