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
老祭司那如同夜枭厉啸般的声音,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在篝火噼啪的营地死寂中炸开!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林恩的心头!
“铁瘟!最污秽的铁瘟!”那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死死指向他右臂那狰狞的暗金钩爪,浑浊水晶骨杖顶端的灰白光芒如同濒死之人的眼瞳,幽幽闪烁,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气息。“必须净化!”
人群瞬间被点燃!恐惧如同滚油泼入烈火!
“净化!烧死他!”
“不能让铁瘟玷污营地!”
“他的血会引来更多的灾祸!”
“老祭司!快净化他!”
惊恐的呼喊、愤怒的咆哮、孩童的尖利哭叫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狂潮,几乎要将林恩淹没!男人们红着眼睛,握着黑石短刀和长矛,向前逼近!女人们死死抱住孩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排斥和厌恶,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沾染不祥!
林恩的身体因寒冷、剧痛和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杀意而剧烈颤抖!他想后退,但身后是冰冷坚硬的金属残骸壁板,退无可退!瘦高猎人早己收回了支撑他的矛杆,冰冷地退到一旁,如同处理一件即将被销毁的危险物品。猎首(那位高大猎人)沉默地站在老祭司侧后方,如同磐石,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但那鹰隼般的目光依旧锐利地锁定着林恩的右臂,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水,灌满了他的西肢百骸。解释?他们不会听!反抗?以他现在油尽灯枯的状态,面对这些荒野中磨砺出的战士,无异于螳臂当车!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突兀的、带着混乱金属质感的能量波动,猛地从林恩右臂那暗金的钩爪深处爆发出来!并非受他控制,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仿佛被老祭司骨杖上那冰冷的灰白光芒和浓烈的敌意所刺激!
这波动极其微弱,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就在波动出现的瞬间——
老祭司浑浊水晶骨杖顶端那幽幽的灰白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剧烈荡漾、闪烁起来!原本稳定的光晕瞬间变得紊乱、黯淡,仿佛信号不良的灯泡!骨杖本身也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滋啦”声,如同电流短路!
老祭司佝偻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燃烧着鬼火般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骨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试图稳定那紊乱的光芒,口中发出短促而压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嘶声!
“呃…秽…秽物!反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更深的狂怒。
猎首兜帽下的目光骤然一凝!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他一步跨前,强壮的身体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老祭司和林恩之间,并非保护林恩,而是阻止老祭司可能因失控而做出的进一步激烈反应。他的声音低沉而快速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老祭司!仪轨反噬!情况不明!营地安危为重!”他强调了“情况不明”和“营地安危”。
猎首的威望显然极高。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人群狂热的呼喊。男人们虽然依旧愤怒而警惕地握着武器,但逼近的脚步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老祭司手中那闪烁不定的骨杖和猎首高大的背影。
老祭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恩,尤其是他那暗金钩爪,又惊又怒,仿佛看到了超出她理解范畴的亵渎之物。骨杖的灰白光芒在剧烈闪烁了几下后,终于缓缓稳定下来,但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显然刚才的“反噬”对她消耗不小。
“他…是异数!”老祭司的声音依旧沙哑刺耳,但狂热的杀意被一种更深的忌惮和凝重取代,“钢铁坟墓的腐臭深入骨髓!缚灵藤的秽毒盘踞左臂!右臂…更是…混乱金属之血的源头!绝非寻常‘铁瘟’!是…亵渎的造物!”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林恩,“必须…隔离!用最古老的‘沉寂之石’!隔绝一切‘铁’的呼唤!待血月沉落,‘净化之火’才能彻底焚尽这污秽!”
“沉寂之石”?“隔绝铁的呼唤”?林恩心中一凛。听起来像是某种专门针对金属的囚禁手段!
猎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恩那惨不忍睹的右臂和混乱的伤口,尤其是那暗金的钩爪,最后落回老祭司因消耗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可以。”猎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碰撞,“但在他被‘沉寂之石’封禁之前,我需要知道,他如何从‘锈门’之后出来。以及…那‘混乱金属之血’的本质。”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再次刺向林恩。
老祭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但似乎也明白猎首的顾虑有道理。她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把他带到‘流放之洞’!用‘沉寂之石’封住洞口!”猎首果断下令,声音传遍营地。
立刻,两名最强壮的灰烬战士(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处理巨狼的那位)大步上前。他们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如同处理一件剧毒的危险品。他们没有给林恩任何挣扎的机会,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相对完好的左臂和肩膀!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呃!”剧痛让林恩闷哼一声,虚弱的身体被粗暴地拖离了冰冷的金属壁板。
他被两人架着,双脚几乎离地,踉跄着被拖向营地边缘,远离温暖的篝火和人群。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躲避瘟疫般纷纷退开,投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厌恶和一丝…好奇?孩童的哭声被大人死死捂住。
营地边缘,靠近巨大金属残骸基座的地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向内凹陷的石洞入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阴冷潮湿的岩石气息和浓重的尘土味。洞口附近的地面和岩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如同骨粉般的奇异粉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让林恩右臂伤口深处蛰伏的金属异物感产生强烈排斥和不适的能量场——这就是所谓的“沉寂之石”粉末?
洞口旁边,堆放着几块大小不一、同样呈现出灰白色泽、质地粗糙、布满天然孔洞的石头。这些石头散发着比粉末更强烈的、令人心悸的沉寂感。
“进去!”一名战士粗暴地将林恩推进洞口。
林恩虚弱不堪,被推得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灰尘的洞内地面上,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右臂的伤口狠狠撞在地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洞口的光线被两个强壮的身影堵住。他们动作麻利而沉默,如同执行一项再寻常不过的任务。一人迅速将洞口那几块灰白色的“沉寂之石”搬起,一块块严丝合缝地垒砌在洞口内部!另一人则将洞口周围地面上厚厚的灰白色粉末,用一块粗糙的兽皮扫起,仔细地洒在垒砌的石块缝隙之中!
随着石块的垒砌和粉末的填补,洞口的光线迅速变暗、消失!同时,一股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沉寂”感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狭小的石洞!
这感觉难以形容。并非单纯的黑暗或寂静,而是一种…对“秩序”的剥离感?尤其是对金属!林恩右臂那暗金的钩爪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变得沉重、冰冷、彻底死寂,如同最普通的废铁。伤口深处那持续不断的神经刺痛和异物感也奇迹般地大幅减弱,甚至变得麻木!仿佛他右臂里那些混乱的金属元素,都被这股强大的沉寂力量强行“催眠”了!
就连脑海中那沉寂的“文明之证”系统核心,似乎也在这股力量的笼罩下,变得更加死寂,连一丝微弱的波动都感觉不到了。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冰冷。绝对的沉寂。
只有他自己粗重、带着血沫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在这狭小的囚笼中回响。
他被彻底封死在了这里。一个由沉寂之石构成的、隔绝一切金属“呼唤”的冰冷石棺之中。
“老祭司说,血月沉落之时,就是净化之火燃起之刻。”洞口外,传来一名战士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宣判,“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沉寂’吧,铁瘟的亵渎者。”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彻底消失在营地的方向。
死寂。冰冷的死寂。
林恩瘫在冰冷、布满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痛、寒冷和失血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右臂的剧痛虽然被沉寂之力压制了大半,但沉重的麻木感和冰冷感依旧存在,提醒着他那亵渎肢体的存在。左臂缚灵藤残留带来的麻痹和酸胀感也并未消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和肺部灼烧的痛楚。
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包裹着一切。他伸出手,只能摸到冰冷粗糙的岩石和地面上尖锐的碎石。
这就是他的终点?被囚禁在冰冷的石洞里,等待所谓的“净化之火”?像垃圾一样被烧掉?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
黑暗中,林恩布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那双眼睛猛地睁开!虽然虚弱,但深处那淬火般的意志并未熄灭!
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一只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被烧死在这冰冷的石洞里!
右臂的沉寂是压制,也是机会!那混乱的金属暂时被“催眠”了,或许也意味着那持续不断的剧痛和侵蚀暂时停止了?这给了他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出路!
这石洞…真的完全封闭吗?沉寂之石隔绝了金属的“呼唤”,但它本身是石头!空气…似乎还能流通?虽然带着浓重的尘土味,但还能呼吸!刚才战士堵门时,他隐约看到洞口上方似乎有…缝隙?
林恩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支撑着身体,忍着全身的剧痛,在绝对的黑暗中,一寸寸地摸索着冰冷的洞壁和地面。指尖划过粗糙、潮湿的岩石表面,触碰到尖锐的棱角,带来新的刺痛。
他在寻找。寻找任何可能的缝隙,任何薄弱点,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哪怕是一块松动的石头!
同时,他的大脑在沉寂的黑暗中疯狂运转。
猎首…他想要知道“锈门”之后的情报,想知道这“混乱金属之血”的本质…这是他唯一的筹码!或许…可以利用这点?但如何传递信息?如何让对方相信一个“铁瘟亵渎者”的话?
老祭司…她对“铁”的恐惧和憎恨深入骨髓,绝不会放过他。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猎首和老祭司之间那微妙的分歧?猎首似乎更看重“异常”本身的价值和情报?
还有…这沉寂之石…它能压制金属,但对血肉之躯呢?对他脑海中那沉寂的系统核心呢?是否也一并压制了?刚才那暗金钩爪对老祭司骨杖的异常干扰…那绝非偶然!这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他右臂那混乱融合的产物,拥有某种…对抗灰烬之民“净化”手段的潜力?
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计划雏形,在冰冷的绝望深渊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菌丝,悄然蔓延开来。
他停止了盲目的摸索,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他的手指,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触碰到了右臂伤口边缘,那被沉寂之力压制得如同死物的、暗金的瘤状混合物。
冰冷。死寂。麻木。
但林恩的意识深处,那淬火般的意志,却在冰冷的沉寂中,开始无声地燃烧。他必须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