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霓和她那个丧门星女儿要入住督军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衢城。
众人议论纷纷。
说楚云霓真好命,一个未婚生女的残花败柳居然都能得督军青眼。
要知道这位厉督军只有一位难产而死的初恋。
初恋去世后,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这么多年媒婆给他介绍了无数名门贵女,留洋小姐,没一个看得上的。
只有楚云霓自己知道,她能进督军府,完全是靠了幼幼。
轿车驶入督军府,穿着整齐制服的佣人们迎上来。
低着头,但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往楚云霓和幼幼身上瞟。
她们被引着往府内走,一路上遇到的仆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伸长了脖子瞅她们。
“啧,瞧瞧,那就是督军带回来的戏子。”
“可不是嘛,还带着个拖油瓶。未婚生女,也敢勾引督军,真不要脸啊。”
“督军是什么人物,能看上这种下九流的货色?定是用什么下作手段勾搭上的。”
“听说这小姑娘可是个扫把星,这下府里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虽然都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像针一样刺进楚云霓的耳朵里。
她抱着幼幼的手臂越收越紧。
幼幼感受到了周围不友善的气氛,只搂紧了楚云霓的脖子,小脑袋在她肩窝里蹭了蹭。
母女俩被带到一处相对独立的院子,带路的管事嬷嬷板着一张脸,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楚云霓放下怀里的小姑娘,望着干净利落的院子,笑着摸摸她的头:
“幼幼,我们有家了。”
*
督军府深处,佛堂内。
香火缭绕,木鱼声声。
厉老夫人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面容憔悴,整个人显得苍老虚弱。
旁边伺候的嬷嬷屏退了其他人,压低声音禀报道:
"老夫人,督军……他把那戏子和孩子都接进府里了!"
厉老夫人敲击木鱼的手顿了顿,眉心微微蹙起:“都进来了?”
王嬷嬷看了老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添油加醋起来:
“可不是嘛,老夫人。老奴瞧着,那楚小姐一脸狐媚相,督军府多个姨太太无可厚非,可她还把未婚生下来的小野种给带来了!咱们督军府的脸面都没了!”
“听说,督军还要收那野种做义女……咱们小少爷身子骨本来就弱,整日汤药不断。这种来历不明的孩子,谁知道身上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冲撞了小少爷,给咱们府里带来晦气啊!”
王嬷嬷的话像锥子狠狠地扎在厉老夫人的心口上。
大儿子杀伐过重,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
大媳妇难产而亡,留下矜宸这个病弱的独子。
二儿子莫名失踪,多年没有音讯……
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厉家的劫数,都是报应。
她日日求神拜佛,就是希望能为厉家化解一些孽障。
可现在,大儿子竟然带回一个戏子和来路不明的“野种”,这岂不是让厉家的劫数更重吗?
万一冲撞了她的宝贝孙子厉矜宸怎么办?
那是她唯一的寄托啊!
“晦气!肯定是带着晦气来的!”
厉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起来:“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她生的孩子能是什么干净东西?绝不能让她们靠近矜宸!”
“是啊,老夫人。可不能由着她们乱来,坏了咱们府上的风水!”
王嬷嬷见老夫人动了气,趁机煽风点火。
厉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佛珠。
“去,让她们来佛堂外候着。”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戏子,敢带着个野种登堂入室!”
*
侧院简朴干净,屋子里的家具也很简单,却己经让楚云霓母女开心坏了。
她将带来的两个小包裹放到床上,挽起袖子就开始擦拭桌椅。
“幼幼,把你的小毯子铺好,咱们晚上就不怕冷了。”
幼幼乖巧地点头,抱着她的小兔子图案的毯子,费力地往床上爬。
“娘亲,这里好大呀,比戏班大好多好多!床也好软,我们终于不用睡茅草堆啦!”
楚云霓看着女儿天真的笑容,也笑了起来。
正当母女俩忙碌着的时候,院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青色褂子、眉眼尖酸的嬷嬷走了进来。
“楚小姐,老夫人要见你,带上这孩子,随我来吧。”
她鼻子朝天,连正眼都没瞧楚云霓母女一眼。
楚云霓放下抹布,牵起幼幼的小手。
“有劳嬷嬷带路。”
一路上,幼幼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雕梁画栋的建筑,精致的假山花园,还有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丫鬟仆妇,都与她以往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
一路上穿过九曲回廊,绕过假山花园,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
院子门口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下人,将她们拦住。
“老夫人在佛堂里,你们在此候着。”
领路的嬷嬷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楚云霓和幼幼便站在院门外。
等了许久,久到幼幼的小脚都站得有些晃悠了,才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王嬷嬷板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
楚云霓牵着幼幼的手,低着头走了进去。
刚一踏入院子,一股浓郁得有些呛人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
院子中央是一间上了年头的佛堂,光线昏暗。
厉老夫人穿着一身素色长袍,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人。
脸上布满皱纹,死气沉沉。
整个气氛压抑得很。
许久,厉老夫人缓缓开口了。
“你们既然进了厉家的门,就要守厉家的规矩。”
她锐利的目光落在楚云霓身上:
“楚云霓,你出身低贱,能进督军府是天大的造化,要知分寸,安守本分。记住你的身份,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楚云霓早己习惯了这些冷眼和嘲讽,低头应道:
“是,老夫人教训的是。”
她只想和幼幼安安稳稳地生活,至于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厉老夫人的视线移到幼幼身上。
小姑娘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正好奇地打量着佛堂里的摆设。
老夫人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光,但很快,那丝光芒便熄灭了。
她板着脸,语气更加严厉:
“至于这个孩子……厉家门风森严,容不得一丝污秽和晦气。我孙儿矜宸身子不好,更不能受冲撞。”
“你们二人,日后就好好待在侧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靠近锦宸少爷的院子。”
“吃穿用度,自有定例。不该肖想的,别肖想。”
最后一句,赤裸裸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