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之行,意外开启的先天灵脉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鸿钧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那条灵脉虽幼小,却生机勃勃,其精纯温和的特质,隐隐契合了玉京山未来作为仙家福地的根基,仿佛鸿之之的无心之举,为这座神山添上了点睛之笔。
鸿钧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记下了这条灵脉的位置,留待日后引导培育。
回到紫霄宫,鸿之之对玉京山的壮丽景象念念不忘,抱着她那块“立了大功”的灰黑石头,叽叽喳喳地试图向灰灰描述(灰灰只能发出嗡嗡声回应)。
鸿钧则再次沉入天道推演,玉京山的见闻,让他对洪荒演化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紫霄宫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鸿之之依旧精力充沛,带着灰灰在殿内探险,在墙上涂鸦(鸿钧默许了那片守护涂鸦墙的存在),偶尔去“骚扰”一下静坐的爹爹。
这日,鸿之之玩累了。
她抱着她那块宝贝石头,小跑着来到鸿钧的云床旁。
鸿钧并未入定,只是闭目养神,周身道韵如深潭般宁静。
鸿之之没有像往常一样吵闹,她安静地靠着云床冰凉光滑的边缘坐下,把小石头珍重地放在腿边。
她似乎有些倦了,小脑袋一点一点。
殿内流淌的清冷道韵包裹着她,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微微侧过身,小小的身体自然地依偎在鸿钧垂落的、宽大的紫色道袍袍摆上。那布料带着鸿钧身上特有的、清冽如雪后松林的气息。
她仰起小脸,看着鸿钧那清俊绝伦、仿佛亘古不变的侧颜。
银发如瀑,紫眸轻阖,气息高远得如同九天之上的孤月。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如果她有的话)的、纯粹的依赖和孺慕之情,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
鸿之之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抓住了鸿钧袍摆的一角,仿佛抓住了一根定海神针。
她将小脸贴在那冰凉的绸缎上,感受着透过布料传来的、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或许是她的错觉?)。
然后,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软糯得如同刚蒸好的云霞糕、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嗓音,轻轻地、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满足,唤了一声:
“爹爹~……”
那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里,也清晰地……传入了鸿钧的道心。
嗡——!
鸿钧那如同万载玄冰、古井无波的道心最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
一股清晰得无法忽视、陌生得让他心神震颤的暖流,如同地底奔涌的温泉,猛地冲破冰封的壁垒,轰然炸开!
那暖流瞬间席卷了他冰冷的西肢百骸,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仿佛沉寂亿万年的冰川,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触摸。那不是法力运转带来的温热,不是参悟大道时的明悟之喜,而是一种纯粹的、源于生命羁绊的……温暖。
鸿钧紧闭的紫眸倏然睁开!眼底不再是深邃的漠然,而是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错愕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触动”的涟漪。
他下意识地低头。
映入眼帘的,是依偎在他袍摆旁、小脸贴着他衣料、闭着眼睛似乎要睡着的鸿之之。
她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小嘴微微嘟着,神情是全然的放松与依赖。她发梢的银辉,此刻流转得异常柔和温润,仿佛映照着道心深处涌出的暖意。
鸿钧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颗毛茸茸的、靠着自己的小脑袋上。
他那只一首垂放在膝上的、修长如玉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迟疑,抬了起来。
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落下。
不是拂去灰尘,不是点化灵光。
而是……极其轻柔地,落在了鸿之之那流转着温润银辉的发顶上。
触感柔软而温暖,带着生命的鲜活。
指尖传来的温度,与他道心深处奔涌的暖流瞬间交融。
鸿之之似乎感受到了这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触碰,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一声小猫似的满足咕哝:“爹爹……”
这一声梦呓,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凿开了鸿钧心湖的坚冰。
他紫眸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寒冰,终于……清晰地、不可逆转地,融开了一角。
一丝真切的、名为“温度”的东西,在那双能倒映宇宙生灭的眼眸中,缓缓浮现。
他看着掌心下那个小小的、毫无保留依赖着自己的生命,心中最后一丝因“变数”、“因果”而产生的疏离与疑虑,如同阳光下的薄雾,彻底消散。
父女羁绊,于此刻,无声胜有声地,真正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