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达看着朱七七那不甘的眼神,心中暗自得意。朱七七现在知道了周县承的靠山是自己,以后应该不会为难周县承了。
他以为己经成功地压制住了朱七七,让她再也不敢与自己作对。
朱七七却己经下定决心,暂且让周县承先崩达一段时间吧,她会收集更多周县承犯罪的有力证据,下次一定将他绳之于法,就连罗明达也无话可说,无法包庇他。
想到这里,朱七七压下心中不快,走向工坊建设工地。
工坊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工匠们忙碌的身影和热闹的场景让她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快。
朱七七盯着工匠们新和好的黄泥浆,想起罗明达下巴上的胡茬子,心里骂了句娘,抄起木棍使劲搅和,反正周县丞这颗钉子迟早要拔,眼下先把作坊砌起来才是正事儿。
“一龙,夯土墙得再加层竹篾。” 她冲扛着木夯的张一龙喊,“以前发大水冲垮的那些个房子,就是墙里没筋骨。”
张一龙抹了把汗,冲旁边后生使眼色:“听见没?大人说的跟咱老家盖房一个理儿!”
后生嘿嘿笑,把竹篾往泥浆里按,溅起的泥点子糊在裤腿上。
正忙着,朱成刚抱着捆油纸跑过来:“公子,周县丞和罗主簿在后边嘀咕您改建的茅房呢。”
朱七七头也不抬:“由他们嘀咕去,嘴长在人脸上。”
她用木棍戳了戳刚砌好的墙根,见泥浆没裂缝,才首起腰来,“走,看看新茅房干透没。”
己经过去好几天了,茅房今天己经完工,终于可以使用了。
衙门后院的茅房透着股新泥味,门框是用作坊剩的梧桐木搭的,窗户糊着半透明的油纸。
朱七七推开门,见墙角码着草纸,伸手摸了摸 ,虽说粗糙点,总比竹片刮屁股强。
她正琢磨着往后怎么改良纸张,小斯跑来说周县丞和罗主簿来了。
自从周县承被罗明达强行放出大牢,朱七七就没有理他,只当他是空气一般的存在,这人还有脸来见自己吗?
但现在既然人来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哟,周县丞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啊?”
朱七七迎出去,看见周县丞腰间别着的玉坠子晃啊晃,想起这人贪墨的粮食和银子够买好多串这样的坠子,脸上却堆起假笑,“快请进,看看咱这新茅房。”
罗主簿捏着鼻子跟进来,刚要开口,一眼看见墙上挂的草纸,话噎在嗓子眼里。
周县丞倒是镇定,背着手转了一圈:“朱大人好兴致,上任头件事竟是修茅房。”
他故意把 “茅房” 二字咬得很重,眼角扫过朱七七的表情。
朱七七弯腰捡起块草纸,在手里折了个角:“周县丞可别小看这茅房。您想想,从前衙役们蹲坑用竹片,擦不干净不说,还容易闹肚子 ,闹了肚子咋办公?如今有了草纸,大伙儿舒坦了,办差也利索。”
她转头看张捕头,“老张,你说是不是?”
张捕头忙着点头,腰刀在胯上晃得叮当响:“大人说得对!昨儿我用了草纸,屁股到现在还清爽着呢!”
周县丞嘴角抽了抽,罗主簿忍不住嗤笑一声:“朱大人这是要让全县百姓都学您讲究?”
“讲究?” 朱七七把草纸往墙上一挂,“我是琢磨着,连茅房都收拾不利索,还能办啥大事?就说前街李寡妇家,门口堆着粪筐子,夏天苍蝇能把人抬走 —— 这要传出去,府城还以为咱西凉县都是野人呢!”
“所以本官决定了,明天就开始整治县城的街道卫生!”
周县丞心里骂 “野人” 说的不就是你,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朱大人想整治街道?可银子 .....”
“不用银子!” 朱七七打断他,“让各家各户自扫门前雪,粪筐子挪到后街指定地儿,再挖几个渗水井。这事你俩牵头办。”
她突然转头盯着罗主簿,“罗主簿字写得好,回头写几张告示,贴到各村口去。”
罗主簿傻眼了,刚要开口,朱七七又说:“对了,周县丞去年不是主持修过城隍庙?那统筹能力没得说,正好管管这摊事儿。”
周县丞咬着后槽牙,挤出个笑脸:“大人抬举,下官尽力。”
从茅房出来,朱七七把众人让进书房。周县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见桌上摆着半块肥皂。
他现在己经知道了,这是朱七七用桐油制作出来,叫做肥皂的东西。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口,里头藏着罗明达临走前塞的纸条:“速查肥皂作坊底细。”
“今儿叫各位来,是说环境整治的事儿。” 朱七七端起茶碗,里头泡的是山枣叶,“先把街道扫干净,再把臭水沟填了。周县丞,你说这事儿该咋开头?”
周县丞盯着她手里的茶碗,突然笑了:“大人是父母官,自然听您吩咐。”
朱七七心里骂 “老狐狸”,面上却点头:“那行,就从县衙开始。明儿一早,全体衙役上街扫巷子,我带头。”
罗主簿差点跳起来:“大人!哪有官老爷扫大街的?”
朱七七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咋?你觉得我该坐轿子里看你们扫?”
她转头看张捕头,“老张,把你那把破扫帚拿出来,明儿我就用它扫前街!”
张捕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周县丞却坐不住了 ,这要是传出去,府城还不得笑掉大牙?
可他刚要开口,朱七七又说:“扫完街就去挖渗水井,周县丞和罗主簿一人负责一口。挖井的壮丁嘛 .”
她故意拖长声音,“就从周县丞原先管的民夫里挑,都是熟面孔,好使唤。”
周县丞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自家地窖里藏的那民夫花名册,每本都夹着收了银子的字据。
他勉强笑道:“大人安排得妥当,下官这就去办。”
说着站起来,腰间玉坠子撞到桌角,“当啷” 一声 ,跟他此刻的心一样,碎成了几瓣。
等人都走了,朱七七瘫在椅子上,听见后院山猫在茅房顶上叫。
她摸出块肥皂在手里转,想起王瘸子婆娘说的 “卖了木梳等胰子”,突然笑了 ,这茅房里的章程,可比账本上的数字难琢磨多了。
不过也好,等街道扫干净了,作坊的肥皂就能摆上货担,走街串巷地卖 ,到时候啊,周县丞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要跟前街的粪筐子一块儿,被扫进渗水井里了。
窗外传来梆子声,该是申时三刻了。
朱七七站起来,拍了拍衣襟上的草灰 , 明儿要扫大街,得找条耐磨的裤子。
她刚走到门口,看见张捕头抱着扫帚路过,扫帚枝上还挂着片梧桐叶。
“老张,明儿咱先扫前街西头。” 她指了指远处冒炊烟的巷子,“那儿紧挨着李寡妇家,先把她家粪筐子挪走。”
张捕头挠了挠头:“大人,那寡妇厉害得很,怕是要吵架。”
朱七七笑了,从兜里摸出块肥皂塞给他:“吵架?给她块胰子,保管她笑得比山枣还甜。”
月光爬上屋檐时,朱七七又去了趟茅房。她摸着墙上的草纸,突然想起父亲实验室里的宣纸 ,等作坊赚了钱,一定得弄出比这更软和的纸。
山猫蹲在窗台上看她,尾巴扫得油纸沙沙响。
她冲山猫招招手:“明儿跟我扫街去?完事给你洗个胰子澡,保准虱子都嫌你香!”
山猫 “嗷” 一嗓子跳开,爪子踩过草纸,留下几个浅印子, 像极了周县丞账本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