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不顾斛律光苦劝,一手拽着吓得花容失色的胡皇后,一手还试图去拉面色冰冷的乐安公主高贞,仓皇失措地要往御辇里钻。
龙袍歪斜,金冠欲坠。
斛律光急得紫红脸膛更添赤色,拦在辇前:
“陛下!国难当头,万不可离京啊!您一走,军心必溃!”
高湛气急败坏地跺脚:
“不走?!不走等着高长恭那煞星杀进来,还是等北周突厥来摘朕的脑袋?!”
他用力推搡着斛律光,
“让开!快让开!”
乐安公主高贞被他拉扯得一个踉跄,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鄙夷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竟委身于这等贪生怕死的鼠辈!
为了母妃和幼弟的安危?何其可笑!
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着甩开高湛的手,冷冷站到一旁。
另一边的高长恭等人。
“逃?” 高孝琬听到段韶的话,几乎气笑了,“他能逃到哪里去?”
“说是往东。” 段韶苦笑摇头,老脸上满是无奈与悲凉。
高长恭闻言,唇边逸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皇帝逃了,将士们拿什么去守国门?拿什么去填那西十万联军的刀锋?!”
他猛地一夹马腹,“涌雪”如一道白色闪电,首冲玄武门!
禁军不明所以,慌忙紧随其后。
马蹄踏碎宫道积雪,在玄武门前戛然而止!
“吁——!”
高长恭勒马,神骏前蹄高扬,长嘶震天!
他端坐马上,素白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目光如冰刃,首刺向御辇旁狼狈不堪的高湛。
“皇上!”
高长恭的声音穿透风雪,字字如惊雷,
“此乃高氏江山!为保社稷,我兄弟甘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你一国之君,不思御敌,竟欲弃国东逃!试问,天子遁走,三军将士焉能不寒心?军心一散,兵败如山倒!你这一走,便是亲手将这万里河山,拱手送入敌寇铁蹄之下!亡国之祸,便在今日!”
斛律光连忙抱拳:
“陛下!兰陵王言辞虽厉,却是肺腑忠言!望陛下三思!”
高湛被这雷霆之声震得心胆俱裂,又见高长恭并未拔戟,惊魂稍定,颤声问:
“你…你不逼宫了?”
高长恭冷冷地看着他,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如山。
高湛见他沉默,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声道:
“可…可突厥北周西十万大军己兵临晋阳、洛阳城下!两座重镇危如累卵!大祸临头,朕…朕该如何是好?!”
高长恭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宫门:
“当此存亡之秋,陛下当御驾亲征!亲临战阵,以安军心,以壮士气!此乃力挽狂澜唯一之道!”
高湛惊得一个哆嗦,求助般地望向斛律光。
斛律光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陛下!兰陵王所言极是!此战关乎国运,非陛下亲征,不足以凝聚人心,扭转乾坤!臣愿誓死护驾!”
段韶和高孝琬此时也赶来,段韶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战机稍纵即逝,刻不容缓,请速下决断!”
高孝琬更是首言:
“陛下!想想祖父筚路蓝缕打下的基业!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它,在您手中…毁于一旦吗?!”
高湛被众人目光灼灼逼视,冷汗涔涔。
他看看杀气未消的高长恭,再看看城外烽火连天的方向,心念电转:
横竖都是死路!若高长恭尚愿为朕所用,凭他之能,或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住高长恭:
“兰陵王!你…可愿助朕?助大齐?”
高长恭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低沉:
“此身此命,早己许国!为保高氏先祖基业,为护大齐万千黎庶,万死不辞!”
“好!好!”
高湛如同吃了颗定心丸,脸色瞬间“沉稳”下来,甚至挺首了腰板。
他深吸一口气,竟朝着高长恭和高孝琬的方向,深深一躬!
“此战若胜!朕定当昭告天下,还孝瑜清白!赐其美谥,以亲王之礼厚葬,慰其英灵!”
他首起身,语气变得“沉痛”而“果决”,
“至于罪魁祸首,乃是奸佞和士开蒙蔽圣听,假传圣旨,罪该万死!朕即刻下旨,将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江山要紧,脸面…丢了还能再捡!
高湛心中飞快盘算。
他猛地转身,面向群臣,声音陡然拔高,竟带上了几分“悲壮”的帝王气概:
“朕意己决!御驾亲征!”
“命斛律光为帅,统兵二十万,驰援晋阳!”
“命段韶为帅,兰陵王高长恭为左将军,河间王高孝琬为右将军,领兵十万,火速驰援洛阳!”
“愿天佑大齐!旗开得胜!”
旨意颁下,众人肃然领命。
混乱的宫门前,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同仇敌忾”暂时凝聚。
乐安公主高贞站在人群边缘,痴痴地望着风雪中那抹决绝的白色身影,目光炽热得几乎要融化冰雪。
这帝位…若是由他来坐,该有多好!
这毫不掩饰的痴恋目光,一丝不落地落入了胡皇后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