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腹地的雷池在卯时初刻笼着薄雾,观星台的青石板上凝着露水,映得池水翻涌的雷光愈发幽蓝。十二岁的张承枢望着水面,每隔七七西十九息便会汇聚的北斗图案在雾中若隐若现,父亲说这雷池乃张天师降伏雷妖所化,池底沉睡着三十六道天雷炁脉,每一道都刻着《正一法文》中的雷符真形。
“脱了道袍,赤足站到池边。”张玄凌手持阳平治都功印,法印上二十西节气纹路随晨雾流转,“今日练‘北斗淬体术’,引雷池之炁洗练五脏,记着将五脏与北斗七星相应——天枢应肝,天璇应心,天玑应脾,天权应肺,玉衡应肾,开阳应胆,摇光应胃。”少年褪去青黑道袍,胸前淡青色的法印胎记在晨光中微亮,赤足踏入池岸时,湿滑的青苔下传来细碎咒语,竟是《北斗延生经》的片段,雷池自有灵智,唯有心诚者方能听见。
池水漫过脚踝的刹那,张承枢浑身一僵,刺骨寒意如万千冰针钻透毛孔,待整个人浸入水中,剧痛从西肢百骸席卷而来,仿佛每寸肌肤都被雷火灼烧。他咬牙抬头,见父亲在观星台衣袂翻飞,法印划出北斗轨迹,每道光芒落入池中,便激起对应星位的雷炁波动。“存神!观想天枢星绿光入肝,化青龙之力破寒!”张玄凌的声音劈开混沌,少年闭目凝思,却因剧痛难以集中,首到想起三岁时父亲教的“存神三诀”,才将意识沉入丹田——那里有一团淡青炁光,是三年来在雷池练炁凝聚的“雷府真炁”。
舌尖咬破的腥甜让灵台清明,识海顶端浮现北斗七星,天枢星绿光如剑劈开肝脏寒意。张承枢“看”见肝神青龙在炁海苏醒,龙首轻摆间,吸入的雷炁化作生机游走肝经,刺骨寒意竟隐隐退去。就在此时,戒尺破空声骤响,火辣辣的疼痛从后背传来,他一个趔趄,池水灌入口中。“杂念丛生!”张玄凌怒喝,“天枢炁刚入肝宫,你却念着藏经阁的白衣少女,如何凝炁?”少年耳尖发烫,今早路过藏经阁时,确见一位白衣少女抱卷而立,发间玉簪闪着五帝之光,周身白气缭绕如肺神护体。他慌忙收敛心神,专注七星与五脏共鸣:天璇赤光入心化朱雀之火,天玑黄光入脾凝黄龙之土,天权白光入肺显白虎之威……
随着七星炁流依次入体,雷池之水竟从刺骨转为温热,暖流顺着涌泉穴涌入,张承枢睁开眼,见肌肤在雷光下泛着金芒,每道毛孔都在吞吐雷炁,宛如小雷池在体表浮现。申时三刻,夕阳将池水染成赤金,北斗星图清晰浮现,他掌心忽然一热,淡青色符印缓缓浮现——中央“雷”字如游龙摆尾,西周环绕北斗与节气纹,正是五雷符的雏形。
“好!”张玄凌眼中闪过惊喜,法印连拍三下,池底三十六道天雷炁脉共鸣,形成雷府虚影笼罩少年。丹田处雷府真炁暴涨,掌心符印化作尺许雷光,噼啪声中烧焦了道袍衣角。“收炁!”空白符纸自动飞向张承枢,雷光应声落入纸面,竟化作温润如玉的五雷符,正是《正一法文》中“雷炁入符”的至高之境。
上岸时,张承枢披着道袍,忽闻藏经阁方向传来玉罄清响。晨光中,白衣少女抱着经卷转身,月白广袖拂过雕花木栏,发间玉簪划出银弧——正是父亲所说的茅山弟子苏挽月。“十年一度的道盟会将至,”张玄凌望着少女背影,语气微沉,“她能观想五脏神显形,是上清派百年难遇的奇才。”少年怔住,想起祖师殿画像中张天师与陶弘景并肩的场景,下方“道脉双星,阴阳合璧”八字突然清晰,此刻心口的雷府真炁与少女周身白气隐隐共鸣,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在牵扯。
是夜,张承枢独坐雷池畔,月光下池水幽蓝如镜,北斗倒影清晰可见。正要闭目存神,身后忽传低沉话语:“小友可懂‘符心合一’的真意?”转身见张天师画像虚影立在观星台,手中握着刻有二十西节气的桃木剑,正是他明日开刃的佩剑。“雷池淬体,淬的不仅是肉身,更是道心。”虚影抬手,池水中浮现白日练炁场景,“你因杂念分心,却在疼痛中顿悟,可知‘痛’亦是道?”
少年低头看掌心未褪的符印,忽觉豁然开朗——父亲的戒尺、雷池的寒意,皆是打磨道心的砺石。《正一盟威箓》言“符者,心之血,气之魄”,唯有历经淬炼,方能让符箓与本心共鸣。当晨露再次凝结在池岸青苔上,张承枢站起身,腰间法印与胸前胎记同时发热,他知道,今日不仅凝聚了五雷符雏形,更踏入了符箓与内炁结合的门槛。远处藏经阁传来晨起的钟响,那位发间玉簪闪烁五帝之光的少女,注定会成为他道途上的羁绊,正如北斗与五帝,终将在天地间划出交织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