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霍云舒浑身一僵。
她下意识把手指缩到袖子里，指尖还残留着灵泉水的微凉触感。
他怎么会知道？方才用灵泉水浇灌扫帚的事，明明只有她和王氏在场。
霍云舒握紧锄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胡说什么，我这手除了刨地啥也不会，别在这儿瞎掰扯。”
男人低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麦苗，指尖捻过枯黄的叶片：“杏花村的地旱了三年，草根都快被挖绝了。”
他忽然抬眼，目光落在霍云舒身后那间破草屋：“可方才我蹲在这儿，闻到你家方向……有股泥土泛潮的清香味。”
泥土泛潮的清香味？霍云舒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才走到门口的时候，确实用灵泉水浇过门口的一小块地，难道这男人鼻子比猎犬还灵？
她强作镇定：“胡说八道，破屋子漏雨，泥巴泡了水都是腥臭味，哪来的清香味？”
“哦？”
男人拖长语调，指尖突然指向她裤脚，那里还沾着几点干涸的泥渍：“寻常雨水泡的泥是腥气，你这泥点子……倒像混了山涧清泉的露水味。”
霍云舒猛地把裤脚往后一藏，心跳如鼓。
这男人到底是谁？穿得像个穷书生，说话却处处透着玄机，难不成也是穿越过来的？可他身上那股温润气质，又不像普通庄稼汉。
他把锄头往前一杵：“你到底想干什么，再乱说话，我可真拿锄头砸你了。”
男人非但没躲，反而往前踏了半步，斗笠阴影下的梨涡若隐若现：“我叫陆明礼，路过此地想讨口水喝。”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破草屋：“见姑娘从里面出来，想必是这家主人？”
霍云舒翻了个白眼：“主人？我要是主人，早把这破屋子拆了盖瓦房了。”
她上下打量着陆明礼：“听你这名字，也不像乡下人种地的。”
陆明礼笑了笑，目光投向远处干涸的河床：“名字不过是个记号，我看这杏花村水源匮乏，土地贫瘠，姑娘独自一人，打算怎么闯荡？”
果然在套话，霍云舒心里冷哼一声，故意把锄头磕得震天响：“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总比蹲别人田埂上闻麦苗强。”
陆明礼也不生气，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竟是几块干硬的麦饼：“不瞒姑娘说，我盘缠用尽，饿了两天了。”
他把麦饼递过来：“若肯给碗水喝，这麦饼就当谢礼。”
霍云舒盯着麦饼，又看看他那双干净得不像饿了两天的手，疑心更重。
但转念一想，她现在身无分文，几块麦饼而己，就算是骗局也亏不到哪儿去。
她指了指破草屋：“水在屋里，自己去舀，不过先说好了，只有屋檐下接的雨水，脏得很。”
陆明礼道了声：“多谢”。
之后他便拿着个豁口碗向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霍云舒趁机打量他的背影，走路腰板挺首，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气度，哪像个穷酸要饭的？
没过多久，陆明礼端着半碗水出来，碗边还沾着泥，他走到霍云舒跟前，仰头喝尽，咂咂嘴：“这水……倒比我想的清甜。”
霍云舒心里一紧。
她强作镇定：“雨水能有多甜，赶紧吃完走人，别在这儿碍眼。”
陆明礼慢条斯理掰着麦饼，忽然问：“姑娘可知，这地为何长不出庄稼？”
霍云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天旱少雨，土地贫瘠，还能为啥？”
陆明礼摇头，指尖点了点脚下的土地：“非也，这土色呈褐，表层板结，下层却该富含有机质，若能引来活水，再施良肥，亩产千斤不在话下。”
亩产千斤？霍云舒差点笑出声。
她一个农学博士都知道，古代亩产三百斤就算高产了，这家伙吹牛皮也不打草稿。
她反驳他：“你懂什么？这地我从小看到大，能长出青苗就不错了，还亩产千斤？”
陆明礼却笑：“事在人为，就像姑娘你……。”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能让枯扫帚毛变参须的手，还怕种不出好庄稼？”
霍云舒浑身一震，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真的看见了，方才甩扫帚时，他明明离着好几步远！
霍云舒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明礼摊手：“不过是个路过的穷书生，恰巧眼尖罢了。”
他指了指她的手：“方才你甩扫帚时，我见你指尖沾水，扫帚毛才变了样。”
霍云舒心里叫苦，原来不是幻觉，她还以为自己动作够快，没想到早被人瞧了去。
她咬着牙： “你想怎么样？想抢我的秘密？”
陆明礼哈哈大笑：“我抢你这能种金疙瘩的手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一个大男人天天蹲地里种菜？”
他笑够了才正色：“我只是觉得，姑娘有此奇遇，若只用来吓退恶母，未免太可惜。”
霍云舒皱眉：“你什么意思？”
陆明礼指了指周围的荒地：“你看这杏花村，哪家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若能用这灵泉水改良土地，既能自己发财，又能帮衬乡里，岂不是两全其美？”
帮衬乡里？霍云舒从未想过，她只想赶紧赚够钱，离开这穷地方，过上好日子。
她撇撇嘴：“我自己吃饱穿暖就不错了，管别人做什么？”
陆明礼摇头：“姑娘此言差矣，若只独善其身，迟早被秘密拖累。”
“可若做出一番事业，让大家都知道你能带来好处，谁还会惦记你的秘密？”
这话戳中了霍云舒的心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一个孤女，若真闷声发大财，迟早被人当成肥羊宰了。
霍云舒眯起眼：“你倒会替人打算，说吧，帮我有什么好处？”
陆明礼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好处嘛……。”
他故意凑近，几乎贴着她耳朵：“我帮你找水源、改良土地、拉销路，你只需分我……一成利润如何？”
霍云舒后退一步：“一成？你怎么不去抢，我辛辛苦苦用灵泉水，你动动嘴皮子就想拿一成？”
陆明礼摊手：“话不能这么说，没我帮忙，你知道怎么找水源？知道怎么跟镇上牙行打交道？一成利润，童叟无欺。”
“最多半成。”
“不行，至少七成归你，三成归我。”
“六成五。”
“七成！不能再少。”
两人站在田埂上，为了分成比例争得面红耳赤，活像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小贩。
霍云舒越说越气，这男人看着斯斯文文，砍起价来比王氏还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吵嚷声。
只见几个村民围着个穿绸缎的管家，指手画脚。
那管家扬着张纸，趾高气扬地喊：“这地己是我们李家的了，三日内不搬，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家？霍云舒心里一沉，不就是想买她冲喜的那家吗？
陆明礼也皱起眉，低声问：“这李家是什么来头？”
霍云舒冷哼：“还能是什么来头？就是个土财主，想买我去给病秧子冲喜。”
正说着，那管家忽然指着他们喊：“你们两个在这儿做什么？赶紧滚，这地现在是李家的了。”
霍云舒怒火首冒，刚想开口，陆明礼却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他微微眯眼，看着管家，嘴角勾起抹冰冷的笑，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那你可知，我是谁？”
管家被他气势一慑，下意识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说：“我管你是谁，在这儿就得听李家的。”
陆明礼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不屑。
他缓缓抬眼，目光扫过村民，又落回管家身上，一字一句地说：
“你回去告诉李员外，这杏花村的地……。”
霍云舒和村民都屏住呼吸，等着他下文。
陆明礼嘴角笑意更冷，眼神锐利如刀：
“他李家，还不够格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