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落地窗上织成水幕，诊疗室悬浮在雨声构筑的茧房里。沈知微的指尖抚过羊皮纸协议，鸢尾花标本的冷香混着雨腥气，在她鼻尖凝成细小的珠链。
"每日递减的拥抱，就像戒断实验。"季临川的金丝眼镜映着平板电脑的冷光，钢笔尖在条款末尾画出优雅弧度，"从今天起，拥抱时长不得超过三十秒。"
陆沉舟蜷缩在巴洛克沙发深处，黑色高领毛衣裹着苍白的颈项。他忽然伸手按住协议边缘，指节抵着"肢体接触"西个字，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知微会消失。"
沈知微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监测手环，数值正在突破安全阈值。她将黄铜钥匙贴在掌心，金属齿痕硌进肌肤的触感如此真实——这是今晨老管家颤抖着交给她的，带着地下室铁锈味的馈赠。
"陆先生，这是治疗必经阶段。"季临川旋开鎏金钢笔，深蓝墨迹在纸面晕开诡异的花纹。沈知微突然按住他的手，协议右下角的签署时间栏正渗出暗红：8:17。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刺入脑海。前世那个雪夜，陆沉舟也是这样攥着协议，只不过羊皮纸上是她脚踝的镣铐设计图。当时钟走到八点十七分，玻璃花房外的油罐车轰然爆炸。
"季医生，换支笔。"她抽走那支渗着寒意的钢笔，金属外壳竟带着活物般的温度。季临川瞳孔骤然收缩，镜片闪过机械结构的蓝光，转瞬又恢复温润笑意："沈小姐对书写工具也有研究？"
陆沉舟突然暴起，骨瓷茶杯在波斯地毯上炸开青花。他扯开衬衫前三粒纽扣，锁骨处的二维码纹身在暖光下泛着荧蓝："这里！扫这里就能证明！"近乎癫狂的喘息中，他抓起沈知微的手按向自己颈侧，"所有情诗都在云端实时更新，知微，我永远不会让你消失..."
沈知微的拇指擦过他突跳的脉搏，三十秒倒计时在脑海中滴答作响。前世的此刻，陆沉舟应该正在囚室安装新的监控探头，而不是颤抖着交出数据密钥。她忽然意识到，协议页面的花纹与陆父实验室墙上的神经脉络图惊人相似。
"十九八七..."季临川的倒计时如手术刀划破寂静。当数到"三"，沈知微突然扯开陆沉舟的衣领，手机摄像头对准二维码。解析出的情诗数据库在屏幕炸开银河，最新更新赫然是五分钟前生成的《暴雨献诗》。
陆沉舟的瞳孔扩张成幽深的隧道，监测手环发出尖锐警报。沈知微在倒计时归零瞬间抽身，发梢扫过他滚烫的耳垂："明天见，沉舟。"
诊疗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协议上的墨迹正在变异。沈知微借着幽蓝光线，看到"治疗终止条款"处浮现血色手写体：别信他。
雨声骤然狂暴。季临川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她的小腿，残留着某种化学试剂的甜腥。他的钢笔不知何时回到手中，笔帽缝隙渗出冰蓝液体，在地毯上蚀出细小孔洞。
"认知重构需要绝对信任。"他的声音裹着电子杂音，像经过劣质变声器，"沈小姐在怀疑什么？"
沈知微将黄铜钥匙按进掌心，齿痕与协议边缘的暗纹完美契合。前世她就是在签订某个契约后，被这枚钥匙永远锁进玻璃囚笼。而此刻，钥匙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季医生听说过双重束缚理论吗？"她笑着展开协议，墨香中混入一丝血腥，"当治疗师同时下达两个矛盾指令..."指尖拂过温度异常的纸页，某种隐形墨水在体温下显形——整份协议的英文副本竟藏在中文夹层里。
季临川的呼吸频率变了。沈知微听见他白大褂内袋传来微型电机运转声，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启动前的预热。陆沉舟突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监测手环的警报声与暴雨同频共振："知微在流血。"
她这才发现指甲己掐破掌心。血珠坠落在"肢体接触"条款上，墨迹突然开始游动，化作无数首情诗的首字母缩写。陆沉舟的唇擦过她耳后新生的小痣，那是前世不曾存在的印记。
"沈小姐需要包扎。"季临川递来的纱布卷缠着银丝，在暗处泛着磷火般的幽光。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老管家举着的烛台照出他缺失三指的右手，融化的蜡油滴在黄铜钥匙串上，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陆沉舟将沈知微的手腕举到唇边，舌尖卷走血珠的模样像极了中世纪吸血鬼。他的瞳孔完全变成竖线，虹膜浮现出电子回路的纹样："知微的血...是唤醒密码..."
记忆碎片突然重组。前世爆炸前的最后影像，实验室核心机房的生物锁，正是用她的血样设置。沈知微猛地抽回手，袖口暗袋里的老式留声机唱针突然开始自转，划出肖邦《雨滴》的前奏。
"看来今天的治疗需要暂停。"季临川按着太阳穴，金丝眼镜腿弹出微型注射器。沈知微看见他颈动脉处的皮肤下，有细小的金属凸起在游走。
暴雨中传来黑猫的厉叫。小满撞开彩绘玻璃闯进来，独眼映着协议上仍在蠕动的文字。它扑到季临川脚边，利爪撕开白大褂下摆，掉出支装着荧绿液体的安瓿瓶。
陆沉舟突然安静下来。他蜷缩回沙发深处，用沈知微的发带蒙住眼睛，哼唱着破碎的童谣："...玻璃房，铁篱笆，说谎的人要吞千针..."
沈知微捡起安瓿瓶，标签上的化学式与前世实验室爆炸物成分完全一致。她望向季临川，发现他的镜片内侧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其中一个视角正对着此刻诊疗室的天花板。
"明天开始VR治疗。"季临川的声音带着金属共鸣，"沈小姐最好换上纯棉衣物。"他的皮鞋碾过还在抽搐的安瓿瓶碎片，荧绿液体渗入地毯，蒸腾起带着鸢尾花香的雾气。
沈知微握紧黄铜钥匙，齿痕嵌进掌心的伤口。当陆沉舟摸索着抓住她的裙角，她听见老管家的烛台发出摩斯电码的敲击声——那是用蜡油滴落频率传递的"救赎"。
雨幕之外，周景深站在陆宅对面的钟楼顶层，定制袖扣上的玻璃碎片正折射出诊疗室全景。他对着耳麦轻笑："替身演员就位，好戏该开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