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陆宅西翼时，沈知微在更衣镜前系错了第三颗珍珠纽扣。青金石窗棂将最后一线天光割裂成菱形碎片，她盯着指尖微颤的投影，忽然想起前世被囚禁的第九个月，陆沉舟也是这样站在逆光处，用手术钳夹着沾血的鸢尾花瓣说："你脉搏每跳117下，我就原谅你一次。"
镜中人颈侧浮现淡青色血管，此刻正以每分钟112次的频率搏动。
"沈小姐，先生在藏书室。"老管家幽灵般出现在镜中倒影里，银托盘上的锡兰红茶蒸腾着诡异香气。沈知微注意到他右手手套边缘露出的疤痕，像三条扭曲的蜈蚣蛰伏在腕骨之间。
走廊尽头的胡桃木门虚掩着，泄出一线琥珀色灯光。沈知微数着波斯地毯上的鸢尾花纹，第19朵花蕊处沾着新鲜墨渍——那是陆沉舟发病时惯用的鲛人泪墨水，遇热会蒸腾出深海气息。
门轴转动的刹那，她听见钢笔尖刺破羊皮纸的脆响。
陆沉舟站在维多利亚式书柜的阴影里，黑色衬衫领口散开两粒纽扣，露出锁骨处的条形码纹身。当沈知微的指尖触到他袖扣时，铂金浮雕突然泛起霜花，电子屏显闪过"-18℃"的幽蓝数字。
"这是最新的体温监测仪？"她故意让呼吸掠过他耳后的助听器，前世十年都没发现的金属装置此刻泛着冷光。陆沉舟的喉结上下滑动三次，左手无名指神经质地抽动——心理学教材第317页记载，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面对亲密接触时的典型反应。
沈知微突然环住他的腰，鼻尖抵住第二肋间隙。隔着衬衫布料，她数到第8次心跳时，陆沉舟的体温己降至27.3℃。袖扣警报器发出次声波震动，整面书柜突然翻转成防弹玻璃墙，将两人困在逐渐缩小的密闭空间。
"你在模拟当年的钢琴房？"她抚摸他后颈渗出的冷汗，那些结痂的旧伤疤正在发烫。陆沉舟的瞳孔扩散成诡异的菱形，右手死死攥着钢笔，暗红墨汁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洇出"不要怕"三个字。
防弹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轮廓，沈知微突然发现倒影中陆沉舟的右手完好无损——而现实里他的食指正因过度用力呈现青紫色。当密闭空间缩至三平方米时，她踮脚吻住他冰凉的唇，尝到鲛人泪墨水特有的咸涩。
陆沉舟的睫毛颤动七下后突然僵首，整个人如断线傀儡般向后倾倒。沈知微在他坠地前摸到后腰处的注射疤痕，新鲜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这是季临川上周刚发表的穴位镇定疗法。
月光穿过彩色玻璃窗，在陆沉舟苍白的脸上投下血红色光斑。沈知微解开他的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处的条形码在红光中显形为二维码，手机扫描后跳转的页面显示着实时更新的监控数据：此刻有47个摄像头正对准这个房间，其中12个来自她从未见过的角度。
当老管家带着急救箱破门而入时，沈知微正用钢笔在陆沉舟掌心书写。鲛人泪墨水在低温下凝结成珠，她写下第19个"沉"字时，听见阁楼传来留声机突然启动的杂音，混着类似猫爪挠玻璃的刺耳声响。
"这是第几次触发保护机制？"她将钢笔尖抵住陆沉舟剧烈跳动的颈动脉，墨水滴落处浮现出微型电子元件。老管家摘下手套处理注射剂，右手缺失的三根手指切口平整得可怕。
月光偏移十五度角时，陆沉舟的体温回升至34.7℃。他睁眼说的第一句话带着电子合成音般的滞涩："你拥抱时的压强比标准值少了3.5千帕。"沈知微轻笑出声，指尖划过他锁骨处的纹身，二维码更新后的页面显示着新指令——[允许接触时长延长至17分19秒]。
庭院里传来枯枝断裂声，沈知微转头望见监控盲区的梧桐树上挂着半幅婚纱裙摆。当她再回头时，陆沉舟己经恢复禁欲系领带，正在用酒精棉擦拭每根手指，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全息投影的故障。
但防弹玻璃墙上的裂痕骗不了人，那些放射状纹路中心点，嵌着一枚刻有"秦"字的珍珠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