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临的闷热里，沈知微的指尖抚过第三十七具人偶的面颊。月光穿透阁楼彩绘玻璃，在三百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投下斑斓光斑。她听见身后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转身时撞进陆沉舟幽深的瞳孔。
"这些..."她后退半步，裙摆扫倒最近的人偶。陶瓷头颅在地面滚动，裂开的颅腔里掉出泛黄的信笺。
陆沉舟单膝跪地拾起信纸，苍白手指在触及字迹时突然痉挛。月光偏移的刹那，沈知微看见他左眼泛起机械般的银蓝光泽——那是人偶师人格苏醒的征兆。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他温柔地捧起碎裂的人偶头颅，指腹抹过断面锋利的裂痕，"每具身体都藏着未说完的情话，你看..."
惊雷乍起。沈知微突然发现所有人偶的睫毛都在颤动，三百双玻璃眼珠齐刷刷转向东南方。那个方向，医疗室的应急灯正在暴雨前夕的昏暗中明明灭灭。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鸢尾花香气扑面而来时，沈知微正用黄铜钥匙打开医疗室的门。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突然发烫，她下意识松手，看着那枚传承百年的陆家信物在空气中熔化成液态金属。
"别看！"陆沉舟从身后捂住她的眼睛。他的掌心潮湿冰冷，带着镇定剂特有的苦杏仁味。沈知微抓住他的手腕，在脉搏处摸到两个心跳——一个急促慌乱，一个缓慢到近乎死寂。
液态金属在地面蜿蜒成手术刀的轮廓，刀柄处浮现出"1957.3.17"的刻痕。这个日期让沈知微浑身发冷，那是陆沉舟父亲实验室爆炸的日子。
医疗床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沈知微转身看见本该锁在展示柜里的拘束带正在自动缠绕床柱，皮革表面渗出暗红血渍——与她前世被囚禁时见过的如出一辙。
"时空重叠开始了。"老管家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老人摘掉从不离身的白手套，露出缺失三指的右手残肢。当他将残肢按向墙面时，砖石竟如血肉般蠕动开裂，露出通往地下的幽暗阶梯。
地下室的冷气裹挟着霉味涌出时，沈知微腕间的智能手环突然报警。生命体征监测界面疯狂闪烁，显示她的表皮温度正以每分钟0.3℃的速度下降。陆沉舟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布料残留的体温却让她想起前世玻璃花房里那些滚烫的刑具。
"小姐请留步。"老管家横亘在阶梯中央，残肢按着不断渗出暗红液体的砖缝，"下面是老爷的..."
惊雷劈落。整栋建筑在惨白电光中褪去伪装，沈知微看见医疗室的墙面正在剥落，露出后面生锈的铁栅栏。她扑向最近的窗户，发现本该是花园的位置，前世囚禁她的玻璃花房正在暴雨中缓缓升起。
右手掌心突然传来灼痛。沈知微低头看见暗红伤疤凭空浮现，形如鸢尾花的轮廓——这正是她前世为逃离囚室被烙铁烫伤的印记。更可怕的是，她看到陆沉舟后颈浮现出相同的烙印，位置大小分毫不差。
"原来你也..."她话音未落，整座建筑突然倾斜。展示柜里所有手术器械叮当坠地，在接触到液态金属化成的利刃时，竟组合成一具等人高的金属骨架。
当金属骨架向沈知微伸出手指时，陆沉舟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的虹膜完全变成银蓝色，扯开衬衫露出心口处的机械装置——那是沈知微从未见过的植入体，齿轮咬合声中，三百米外阁楼里的人偶集体发出尖啸。
老管家突然用残肢插入墙面暗格，地下阶梯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沈知微看见无数镜面从地底升起，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画面：十二岁的陆沉舟蜷缩在钢琴房、自己在前世囚室撕扯拘束带、还有此刻正在周景深办公室查看陆氏股票代码的季临川。
"快进去！"老人残缺的手掌拍向某块镜面，沈知微看见镜中的自己正举起燃烧的鸢尾花标本。当她本能地模仿这个动作时，掌心的烙印突然发烫，真正的火焰从虚空涌现。
金属骨架在火中扭曲成求婚戒指的形状，陆沉舟突然恢复清醒，将戒指死死攥在手心。鲜血从他指缝滴落，在地面汇成8:17的数字。与此同时，沈知微的手机疯狂震动，新闻推送显示陆氏集团股票代码突然变成"19990817"。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在医疗室彻底变回囚室的瞬间，沈知微听见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她转头望去，数十只与小满一模一样的黑猫正蹲在铁窗外，每只的独眼都映出正在庄园外停车的程砚警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