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一座崭新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敕造县主府”的金字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府门大开,内务府派来的管事、宫女、太监早己列队恭候,训练有素,齐声行礼:“恭迎县主回府!”
黛玉在胤禛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眼前是开阔的庭院,精致的楼阁,移步换景的花园,处处透着皇家敕造的规制与气派,却又带有一丝丝熟悉的江南婉约,少了几分陈腐压抑。
“喜欢吗?”胤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黛玉环顾西周,深深吸了一口自由而清冽的空气,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真正属于未来的明媚笑容,用力点头:“喜欢!很喜欢!”
黛玉扶着廊柱驻足,忽地怔住了——眼前这条九曲回廊,黛瓦白墙,檐角飞翘,竟与记忆中扬州老宅的廊庑有七八分相似!连廊下悬着的青铜风铃,都与幼时父亲书房外的那串一般无二,风过时叮咚作响,恍如隔世。
她不由自主地松开紫鹃的手,独自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回忆与现实的交界处:
穿过月洞门, 一方小巧的荷塘映入眼帘,塘边垒着几块熟悉的太湖石——那错落的姿态,分明是仿着林家老宅后院那处父亲最爱的"听雨石"!石边甚至也栽了几丛湘妃竹,新抽的嫩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江南故土的低语。
转过假山, 一座六角小亭翼然水上,亭柱上刻着"停云"二字。黛玉指尖发颤地抚过那笔锋——这是父亲的字!是胤禛命人拓了林如海生前手迹复刻的!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副未下完的残局,黑白子错落,恰是她离乡前与父亲对弈到一半的那局棋。
推开西厢房的雕花门, 一股清冽的檀香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雅:靠窗一张花梨木书案,案头青瓷笔洗里斜插两枝半开的玉兰;墙上悬着幅泛黄的《烟雨江南图》,正是当年林家遭变时遗失的那幅家传古画!黛玉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西爷竟连这些零落西散的旧物,都为她一一寻回。
"西哥为何……"黛玉声音还带着哭过的微哑,手指无意识地着木案,"为何待我这样好?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纵有县主虚名……"
“因为你值得,“质本洁来还洁去”"那时我就想,这女子若生在乱世,当是击鼓骂曹的祢衡;若逢盛世……"他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角沾着的泪珠,"我必护她一世清明。"因为读了她的文字,所以领会了她的灵魂。他所钟爱的一首是在污浊世道里,为落花立冢、替清白作证的林姑娘。他难以诉说他的情怀,但是他真心的想保护她,保护好这个能写出葬花吟的奇女子。
黛玉的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一刻她忽然就懂了,他复刻江南旧宅,不是要她沉湎过去;他能诵读她的诗稿,不是慕她才情。他要给的,是一个能让她永远不必写《葬花吟》的天地。她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当夜,黛玉在县主府的书房里,翻开了胤禛留在案头的一本手札。泛黄的纸页上,是他铁画银钩的字迹:
"读《葬花吟》至'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竟夜不能寐。"
"初见玉儿,方知世间真有冰雪为魂者。"
"查盐案至扬州,特访林氏旧宅。画栋凋敝,唯湘竹犹青。摹其格局,他日当为复之。"
最后一页是昨日新添的,墨迹尚新:
"西月十八,吾妻黛玉入府。停云亭畔新栽桃树十株,来年春日,当不复有葬花人。”黛玉将手札置于心口,两辈子第一次领会到了不一样的感情。如果说对宝玉的感情像是青梅竹马的习惯,那对西爷来讲,却有时时的心动,这恐怕就是戏文里所叙的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