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残垣断壁间,林墨蹲在篝火旁烤着地瓜。火堆里埋着的赤鳞蛇骨劈啪作响,将地瓜皮熏出诡异的青紫色。苏婉蜷缩在供桌下昏睡,腕间金丝镯映着火光,在墙面上投出个"囚"字。
"咕噜——"
庙顶突然坠下个酒葫芦,正砸在将熄的篝火上。林墨的冰蛇刚昂起头,就被葫芦里溢出的琥珀酒液浇得滋滋冒烟。他眯眼望着横梁上的醉汉:"前辈这壶里装的是'醉仙酿',还是'蚀骨汤'?"
"蚀仙酿!"醉汉翻身坠地,腰间七零八落的玉牌叮当作响。他左袖空荡荡的,断口处缠着的竟是《九幽律》帛书:"断刃残酒,专切狗官的脖子。"说着甩出半截断刀,刀柄暗格里竟藏着枚九品县尉印!
林墨瞳孔微缩。那官印底部刻着"河阳周扒皮"的铭文——正是三日前紫鸢提过的贪官。断刃突然用断刀挑起地瓜:"小兄弟的熔炉,闻着比周扒皮家的炼丹炉还香。"
庙外突然传来铜铃声。十二盏幽冥灯顺风飘来,灯芯竟是蜷缩的婴灵。提灯女子裹着素色斗篷,袖口翻飞间露出半幅《千里饿殍图》:"奴家柳七娘,最会绣贪官的皮。"她指尖银针闪过,竟将飘近的婴灵灯绣成个"冤"字。
"算我一个!"墙缝里突然挤出个侏儒,头顶算盘珠叮当作响。这小老头儿从怀中掏出把算珠,噼里啪啦打向空中:"戌时三刻阴兵过境,寅时六品巡察使换防......"算珠落地竟排成河阳县衙的布防图。
林墨用断刀剖开地瓜,甜香混着蛇毒飘散:"诸位可知周扒皮颈后生着块'富贵肉'?"他在灰烬里画出人像,"那肉瘤里嵌着九品官印,每月十五要用童女血温养。"
断刃突然喷出酒雾,雾中浮现周府全景。朱漆大门上的狴犴铜锁,竟是用罪臣脊骨熔铸:"后厨每日运出三车药渣,其中混着金疮药和化尸散——这老狗在造不死亲卫!"
柳七娘抖开绣品,上面密密麻麻缝着周府婢女的名字:"这些丫头被喂了'口脂蛊',张嘴就会喷出毒雾。"她扯断一根红线,绣品上某个名字突然渗出血迹——对应的婢女此刻正在周府暴毙。
侏儒小满的算盘突然拆解重组,化作迷你河阳城沙盘:"三日后河神祭,周扒皮要携九房妻妾游街。"他将算珠弹向沙盘,珠子滚过之处浮现守卫换岗的间隙,"巳时二刻过状元桥,桥下藏着他私运的寒铁税银。"
苏婉忽然梦呓般呢喃:"《厩库律》第十五条,私藏官铁者流三千里......"她腕间金丝镯突然勒紧,在皮肉上烙出刑部大牢的枷锁纹。林墨趁机将熔炉余温注入金镯,烫得镯中蛊虫吱吱乱叫。
"这小娘子醒着比睡着麻烦。"断刃甩出酒葫芦接住坠落的蛊虫,"周扒皮书房挂着幅《百子千孙图》,画中孩童的眼睛会随月光转动——那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藏宝图!"
林墨用蛇骨在地上勾画计划:"柳娘子扮绣娘进府重绣画作,小满混入账房篡改税目。"他转头看向断刃,"前辈的蚀仙酿,可否让周府亲卫醉上三个时辰?"
"再加二钱鹤顶红,能醉到来世。"断刃咧出满口黄牙。
"我呢?"苏婉不知何时醒来,正用星图伞尖拨弄篝火。伞骨间流转的星光突然投射到破庙穹顶,映出周府地下密室的结构图——墙面上钉满的琉璃罐里,泡着的竟是历任河阳知县的头颅!
林墨瞳孔收缩。星光聚焦在某颗头颅的耳廓,那里刻着细小的"丙寅"字样——与鬼市绷带摊主的刺青如出一辙。他猛然想起紫鸢的警告:"品阶司的蛆虫,最爱在死人身上产卵。"
"苏姑娘就演个被献祭的童女。"林墨突然掐住苏婉脖颈,指腹按着她跳动的血管,"周扒皮最好处子血,你这星图胎记......"话未说完,苏婉反手将伞尖刺入他掌心,两人的血在《九幽律》帛书上交融,竟凝成枚逆品盟徽记!
断刃突然割破手掌按在徽记上:"老子宰了十七个狗官,今日总算找到剁骨刀了!"柳七娘绣针刺血,小满弹来带血的算珠,西人的血在徽记上化作巴蛇吞日图。
子时的梆子声穿过残窗。林墨将熔炉残片埋入篝火,火焰突然化作青色:"逆品盟第一条规矩——夺来的品阶,三成散给苦主。"他碾碎周扒皮的假官印,将碎末撒向庙外乱坟岗。
坟茔间突然飘起幽蓝鬼火,隐约传来含冤者的呜咽。小满的算盘自动演算起来,得出个骇人数字:"河阳县三年冤死八百七十三人,正好对应周扒皮收受的八百七十三箱寿礼!"
"错了。"苏婉的星图伞突然指向东北,"第八百七十西箱在他爱妾床底,装着他亲儿子的骸骨。"伞尖月光映出幅画面:周扒皮正将毒酒灌入少年口中,那少年眉心的星图胎记与苏婉如出一辙。
破晓时分,五人蹲在河阳城暗巷分食最后一炉烤地瓜。打更人的梆子声经过时,林墨突然弹指——更夫后颈的"富贵肉"应声而落,露出皮下刻着的"九品司狱"刺青。
"计划有变。"林墨碾碎刺青处的蛊卵,"周扒皮不过是品阶司的看门狗。"他掀开更夫的衣襟,内里赫然穿着六品巡察使的软甲,"真正的九品大员,此刻正在......"
"在尔等身后!"城墙突然崩塌,烟尘中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巨人。他手中丈八蛇矛竟是用《九幽律》铁卷熔铸,矛尖挑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乔装潜逃的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