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阶司的衙门藏在城隍庙旧址的地宫里，林墨踩着青砖上干涸的血脚印，发现砖缝里嵌着半截玉笏板。笏板末端刻着"丙寅特供"的蝇头小楷，豁口处还粘着片风干的童子耳垂——这分明是去年失踪的科举案首遗物。
"林大人这边请。"主簿崔判官提着盏人皮灯笼，灯面映出他阴鸷的倒三角眼。他腰间玉笔的笔毫竟是婴孩胎发所制，笔杆刻满倒写的《九幽律》，每写一字都要蘸取贪官的指心血。
穿过十八道青铜门，腐臭味愈发浓烈。林墨的夜视域穿透墙壁，瞧见无数文书吏在隔间里忙碌——他们正用熔炉残片研磨朱砂，将《洗冤录》条文混着冤魂炼成红丸。某个佝偻老吏突然抬头，嘴角还沾着红丸碎屑："新来的大人可要尝鲜？滋阴补肾......"
"崔主簿的规矩呢？"断刃突然用酒葫芦砸碎红丸，浊酒溅了老吏满脸。这老酒鬼此刻扮作随从，葫芦里装的却是童子尿——方才过验身门时，他用这腌臜物破了鉴心镜的探查。
崔判官的玉笔在虚空划出个"礼"字，字迹渗出血珠凝成账本："按惯例，见习县尉需缴三百冤魂的入职费。"账本翻开，密密麻麻的贪官名录里竟夹着柳七娘和小蝶的画像，标价处盖着九霄殿云纹。
林墨突然按住账本，毒灵蛊从指缝钻入纸页。翡翠蟒蛇在名录间游走，将某个知县的名字啃成骷髅头："下官初来乍到，不如用这个抵账？"蟒蛇吐出的毒液在虚空凝成画面——正是该知县昨夜在春香楼用清心石贿赂九霄殿执事的场景。
崔判官的玉笔突然折断，胎发笔毫炸成飞针："林大人好手段！"飞针却被柳七娘的红线缠住，绣成个活灵活现的吊死鬼。她抿嘴轻笑："奴家这手'绣魂术'，可比崔大人的胎发笔雅致多了。"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铜锣声，十八扇青铜门次第开启。林墨被引至档案库，迎面撞见座三丈高的鎏金獬豸像——神兽口中衔着的不是法典，而是串用童男头骨炼制的念珠。像前案几上摆着"明镜高悬"匾额，背面却刻满各宗门进贡的价目表。
"这是本司的《品阶录》副本。"崔判官递来卷泛黄的帛书，书页触手滑腻如人皮。林墨刚翻开扉页，就瞥见父亲林震海的名字——标价处写着"献妻儿魂魄，擢九霄殿外门执事"。
断刃突然打翻烛台，蜡油泼在帛书上烧出个窟窿。火焰中浮现段记忆：五十年前的品阶司大堂，年轻时的自己正将某位县令的魂魄塞入熔炉，而监督者竟是崔判官——那时他眼角还没有倒三角纹！
"林大人该去验尸房了。"崔判官突然合上帛书，玉笔在虚空划出通道。通道两侧悬挂的验尸图谱突然活化，某具无头尸的手指向西墙——那里摆着尊青铜鼎，鼎耳挂着九块清心石，正与小蝶的脊椎骨共鸣。
验尸台上摆着具焦尸，焦炭化的掌心攥着半块玉珏。林墨的毒灵蟒刚触碰尸体，焦壳突然炸裂——里面蜷缩的竟是张县尉的残魂！这厮的魂体被炼成傀儡，机械地重复着："丙寅年......琅琊古道......炉鼎特供......"
"验尸结束。"崔判官的玉笔突然戳向林墨后心，笔尖胎发化作锁链："林大人该交投名状了。"翡翠蟒蛇猛然暴长，将锁链吞入腹中炼成金汁。林墨趁机将金汁泼在鎏金獬豸像上，神兽口中的童男念珠突然诵出《往生咒》。
地宫剧烈震颤，暗门在诵经声中开启。林墨闪身而入，见密室内堆满贴着"丙寅特供"封条的青铜箱。撬开某箱，里面竟是浸泡在清心石溶液里的童尸——每具尸身的脊椎都被替换成熔炉残片！
"原来品阶试的童生......"柳七娘的绣针突然刺穿箱体，带出本暗账。账本里详细记录着各宗门用炉鼎换取品阶的价目，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九霄殿购正七品县尉职，预付三百炉鼎魂魄。"
崔判官的冷笑从暗处传来："林大人现在明白，为何令尊要献祭亲儿了吧？"他手中的玉笔突然活过来，笔杆裂开露出九霄殿云纹——这竟是紫鸢当年被夺走的半截刑天簪！
林墨的熔炉突然轰鸣，饕餮纹在掌心蜕变成夔龙。他拽断玉笔的胎发笔毫，将簪尖刺入崔判官眉心："这份投名状，崔大人可还满意？"簪尖触及魂魄的刹那，地宫深处传来九霄殿主的咆哮，震得三百口青铜箱齐齐开裂。
断刃突然摔碎酒葫芦，童子尿泼在开裂处："墨哥儿快看！"尿液中浮现出九霄殿在品阶司安插的名单，为首者竟是验尸房那具焦尸生前的顶头上司——河阳知府李铁面！
小蝶脖颈碎玉突然发烫，玉中掉出张泛黄药方。林墨瞥见方子上"佛毒双修"西字被朱砂圈注，落款处按着林清崖的血指印。他猛然醒悟——父亲当年改良《万毒谱》，竟是为破解品阶司的魂魄禁制！
"入职礼成！"崔判官残存的躯壳突然自爆，血雾凝成追杀令悬在虚空。林墨的夔龙纹吞下半截刑天簪，龙角刺穿地宫穹顶。月光倾泻而下，照见品阶司匾额背后刻着的真相——"丙寅年，九霄殿噬天炉初成，品阶司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