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朱漆大门上嵌着三百六十块鉴心镜碎片，每一块镜面都打磨得薄如蝉翼，倒映着过路人的五脏六腑。林墨的靴底刚踏上白玉阶，镜面便泛起涟漪，他皮下蠕动的饕餮纹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有千百只眼睛在皮下窥视。门楣上"铁面无私"的鎏金匾额突然渗出黑血，檐角铜铃里塞着的冤魂符咒被惊动，叮当声里混着凄厉的"还我命来"，倒像是哪位御史老爷在唱荒腔走板的《铡美案》。
"林御史这边请。"引路书吏捧着金丝楠木托盘，盘中御史獬豸印浸在乌黑血水里，血面浮着几粒枸杞似的眼球——那是上月被弹劾的知县的眼珠子。书吏腰间玉带扣闪着幽光，林墨的夜视域穿透玉石，瞧见半枚清心石雕成的锁芯里蜷缩着个女童魂魄，正与小蝶脖颈碎玉里的残魂共鸣震颤："姐姐......疼......"
穿过九重绘满《洗冤录》的紫檀屏风，血腥味突然浓烈如实质。正厅十八根盘龙柱上的鎏金龙睛突然转动，熔炉残片熔铸的窥心镜扫过林墨的饕餮纹，虚空顿时浮现琅琊古道的画面：穷奇纹撕咬着九霄殿追兵，断刃正用童子尿浇灭燃魂香，柳七娘的红线把敌人捆成端午粽子。
"林大人这份投名状，当真惊世骇俗！"御史中丞王铁面抚掌大笑，肥厚的手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琉璃盏里的"冰魄酒"泛起涟漪。酒液里泡着的清心石碎屑上下沉浮，像极了池塘里争食的蝌蚪。他玉扳指上的云纹忽明忽暗，林墨的鉴心镜悄然触发，瞧见这老贼丹田处嵌着的噬魂鼎——鼎耳挂着紫鸢的半缕残魂，鼎身刻满"丙寅特供"的编号。
宴席间，油炸童尸手指伪装的"油炸桧"滋滋冒油，摆盘时特意将指甲盖朝上，乍看倒像是裹了金粉的如意卷。林墨刚端起酒盏，掌心的鉴心镜碎片突然发烫——酒液里浮出无数冤魂，正被獬豸印吸食得吱吱作响。"诸位同僚共饮此杯！"王铁面举盏时，玉扳指闪过寒光，林墨瞥见鼎中紫鸢的残魂突然睁眼，唇形翕动："酒中有蛊。"
"下官初来乍到，该敬中丞大人一杯'冰魄焚心酒'！"林墨穷奇纹悄然运转，毒露顺着杯沿渗入酒液。王铁面喉结滚动，毒酒入腹的刹那，鉴心镜突然映出其毕生罪孽：三十年前科场舞弊案，三百举子被剜眼割舌，魂魄炼成清心石嵌在御史台匾额；五日前琅琊血夜，这老贼亲手剜出亲生女儿的星图胎记，血淋淋地献给九霄殿主当贺礼......
"好酒！"王铁面突然拍案，案底暗格弹出卷泛黄的《御史名录》。林墨的名字旁盖着血手印——那掌纹的螺纹走向，与祠堂密室里的林震海遗书如出一辙！卷轴展开时穷奇纹突然反噬，林墨的右臂异化成龙爪，鳞片刮过紫檀案几，留下道道冒着青烟的沟壑。
断刃扮作的驼背侍从突然"失手"打翻酒壶，童子尿泼在卷轴上："大人恕罪！"尿液中浮现九霄殿密令，朱砂小楷写着："以饕餮纹为引，炼满朝御史为人丹。"字迹未干，王铁面的玉扳指突然裂开，云纹蛊虫如潮水般涌入林墨七窍。
"林御史醉了。"王铁面假意搀扶，袖中滑出根刻满《九幽律》的镇魂钉。林墨的鉴心镜碎片在颅内乱窜，映出满堂丑态：某御史正用冤魂魂魄裱糊奏折，墨汁里掺着清心石粉；另一位将《洗冤录》条文裁成裹脚布，金莲时露出脚底的云纹刺青；最荒唐的是角落里的年轻御史，竟把童尸指甲当护甲片，边修剪边哼着《牡丹亭》......
"《噬天诀》第七重，鉴心反照！"林墨暴喝，七窍喷出的镜片在空中凝成巨镜。某位御史的裹脚布突然自燃，火苗顺着《洗冤录》条文烧成"贪"字；裱糊奏折的墨汁化作血手，将主人按进冰魄酒坛；修指甲的年轻御史惨叫连连，十指护甲片突然暴长，将他钉在盘龙柱上摆成个"囚"字。
王铁面肚腩"噗嗤"裂开，九块沾满童子血的清心石滚落。断刃眼疾手快捡起一块，对着烛光惊呼："这石头里裹着紫鸢姑娘的头发丝！"清心石突然暴长尖刺，将他手掌扎得鲜血淋漓。小蝶脖颈碎玉应声炸裂，金刚经文浮现在虚空，将尖刺炼成串佛珠："爹爹说......坏人的石头会长牙......"
"林御史滥用权柄，给老夫拿下！"王铁面獬豸印突然活化，《御史名录》炼成的锁链缠住林墨脖颈。林墨的龙爪猛然插入自己胸膛，拽出半块跳动的鉴心镜："下官这份'滥用权柄'，可比诸位大人雅致？"镜面映出王铁面书房暗柜——青铜鼎里泡着的正是他亲生女儿的头颅，发髻上插着星图伞的残骨！
御史台突然地动山摇，十八根盘龙柱化作九霄殿的噬魂锁链。柳七娘的红线织成天罗地网，却抵不过锁链上流淌的熔岩魂汁。紫鸢的残魂从鼎中跃出，刑天战斧劈开虚空："墨郎......三日期限......"话音未落，斧刃己被云纹锁链绞成碎片。
废墟外传来九霄殿追兵的铜锣声，锣面"丙寅特赦"西字淌着毒血。林墨的鉴心镜碎片自动归位，在掌心凝成带血御史印——印底云纹里，苏婉的魂魄正被九霄丹火炙烤，每一缕青烟都化作"救命"的星图符号。
"这御史，老子不当了！"林墨捏碎官印，碎屑化作穷奇扑向铜锣。饕餮纹撕开的虚空裂缝里，琅琊古道尽头的噬天炉正在轰鸣。炉口吞吐着万千"丙寅特供"的魂魄，紫鸢的星图伞插在炉耳上随风摇晃，伞骨间流转的己不是星辰，而是密密麻麻的"恨"字。
断刃突然拽住林墨的龙爪，酒葫芦里甩出条血路："墨哥儿，该喂这帮孙子喝断头酒了！"葫芦炸裂的浊酒里，五十年前的自己正将屠刀挥向林母——而王铁面就站在他身后，往刀锋上涂抹九霄殿的云纹蛊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