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底部,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砸在泥泞地面上噼啪作响,却盖不住树杈上那催命般的噼啪算盘珠撞击声。
“……精神损失费!脸刮花了!老子这脸没千把两金粉都养不回来!还有误工费!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呢!一共五千西百八十八两黄金!利钱按百晓楼的规矩走!先付三成订金!”沈千山卡在湿滑的树杈里,身体扭曲动弹不得,只有抓着乌木小算盘的右手还能灵活地上下翻飞,将算盘珠拨打得如同骤雨砸落玉盘!那张沾满污泥血痕的脸上,市侩的怒火与肉疼交织,桃花眼死死钉在下方的凌薇身上,仿佛要剜下块肉来抵债!
凌薇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疼欲裂。五千多两黄金?!还是黄金?!把她当十辈子都卖了也凑不齐零头!更要命的是沈千山锁骨下那微弱到极致、却又清晰无比的墨绿色幽光!在算盘声和雨水的间隙中一明一灭,仿佛一颗遥远而诡异的星辰!那光芒的质感、颜色……甚至那微弱搏动的频率……都与墨绿女子腰间玉铃散发的气息如此相似!
她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墨绿女子!试图从那张被斗笠阴影遮挡的脸上找出答案!
然而!
嗡——!!
就在凌薇转头的瞬间!她贴身藏好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剧烈震动!
不再是先前那种有节奏的指引波动!
而是混乱!狂躁!毫无规律!如同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困兽在咆哮冲撞!震得她心口发麻!骨髓都在轻颤!
嗡鸣伴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胸膛,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呃!”凌薇闷哼一声,左手不由自主地捂向胸口!
玉佩的异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和古怪!它剧烈地、反复地朝着地面方向冲撞!一次!又一次!力度大得仿佛要透过她的肋骨钻入地下!方向不再是前方某处,而是——正下方!这狭窄山坡底部的泥泞土地!
“归墟之眼……在下面?!” 凌薇强忍着胸口被冲撞的痛楚和玉佩带来的寒意,眼神惊疑不定。地面?难道藏在泥里?这玉佩疯了?还是被沈千山的算盘声吵疯了?或者……被那点绿光刺激的?!
“别他妈想赖账!”沈千山的咆哮还在继续,眼神凶狠如饿狼,“芝香油菌!万金难求!五千西百……噗!”
他愤怒的呐喊戛然而止!因为那卡在树杈里的三角眼头领,在剧烈的脑震荡和沈千山的体重双重压迫下,终于彻底醒转!恢复了一丝凶性!他猛地挣扎!带着整个叠罗汉结构都剧烈晃动起来!
沈千山猝不及防,手一滑!那面精致的乌木小算盘!如同断线的风筝!从他指间脱手飞出!划过一道混杂着雨水的抛物线!
凌薇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被玉佩狂震牵引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伸手——
啪嗒!
那面沾着污泥雨水的乌木小算盘,不偏不倚!正好落进了凌薇伸出的掌心!沉甸甸,湿漉漉。
入手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滑腻、仿佛千年寒潭底部淤泥般的奇异触感,顺着算盘木质纹理渗入皮肤!凌薇浑身猛地一僵!这感觉……与玉佩指引地下那冷硬、死寂的气息隐隐有呼应!又似乎完全不同!
“老子的百宝算盘!沾了泥水要折旧的!”沈千山在树杈上扭动挣扎,看到算盘落入凌薇手中,更是目眦欲裂,“再加五十两清洁折旧费!!”
凌薇被沈千山的“折旧费”吼得回神,同时胸口的玉佩如同打了鸡血般,震得更疯狂了!那股指向正下方的力量几乎要将她摁进泥里!地下有东西!绝对有东西!管它是被算盘吵的还是被绿光刺激的!先挖出来再说!
“闭嘴!”凌薇对着树杈怒吼一声,根本顾不上什么清洁费折旧费。她狠狠瞪了沈千山一眼,眼神凌厉:“算盘抵押!想拿回,等我们找到‘归墟之眼’再说!” 说罢也不管沈千山咆哮抗议,首接将湿漉漉的乌木算盘随手塞进了她那个粗麻布卷包袱的最外侧夹层!
被塞进包袱的瞬间,乌木算盘上那微弱的寒意与包袱深处玉佩那股渴望钻地的冰寒剧烈摩擦了一下!仿佛两道电流对撞!凌薇感觉指尖都麻了一下!
她不再迟疑!在墨绿女子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算盘被收走)和萧十三抱着巨大蘑菇头、被玉佩冲撞吓得后退一步的茫然表情中,凌薇猛地俯身!双手插入冰冷的泥泞!
“憨货!不想被算账算到下辈子当牛做马!就过来帮忙!”她头也不抬地对萧十三吼道,双手疯狂地开始向下挖掘!尖锐的石块划破手指也浑然不觉!
墨绿女子看着陷入某种狂热挖掘状态的凌薇,又扫了一眼还在树杈上狂怒挣扎、嘴里开始计算算盘“利息复利”的沈千山,以及远处泥坑里终于把脑袋出、正在疯狂呕吐秽物、神志不清的喽啰……她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抱着双臂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岩石上,如同看一场闹剧。
啪嚓!啪嚓!哗啦!
凌薇和萧十三如同两只奋力刨坑的土拨鼠!泥水飞溅!一个是因为玉佩指示疯魔,另一个纯粹是被凌薇的气势和“下辈子牛马论”吓破了胆!
雨太大,泥土稀烂!挖掘并不十分费力。很快,他们就挖出了一个尺许深的泥坑!
嗡——!!
当泥土被挖开大约一尺多深时!贴在凌薇胸口的玉佩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几乎刺痛灵魂的尖锐嗡鸣!冰寒刺骨!死死指着坑洞正中心!
“就在下面!”凌薇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手中动作更快!
萧十三也被玉佩的光芒和震动激得一个哆嗦,挖掘更卖力了!
泥土被飞快扒开!
一个椭圆形的、带着土腥味的、颜色黑乎乎、比拳头略大一圈的物体轮廓!在湿漉漉的泥土中显露出来!
凌薇的心脏狂跳!呼吸都屏住了!归墟之眼!指引归墟的钥匙!耗费如此周折!引发如此波澜!终于!得见天日?!
她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在上面的泥土。
一个……
极其粗糙、表皮布满瘤状凸起、坑坑洼洼、颜色呈现一种极其难看、仿佛腐烂变质的青黑色……还散发着极其浓郁、如同沤了三个月烂泥潭底挖出来的腐败淤泥般的刺鼻恶臭的……
大芋头?!?!!
凌薇:“……”
墨绿女子:“……”
刚刚拼尽全力把腿从泥坑里出、正对着坑边狂呕的喽啰:呕……更臭了……呕!
而旁边灌木丛里那位被蜂虫蛰得满头包、终于挣扎出来、却看到坑里“宝贝”的喽啰:(⊙_⊙)? 烂……烂红薯?臭死老子了!呕——!
至于树杈上那位——
沈千山在挣扎中正好瞥见了坑底那个黑乎乎、散发着“归墟”气息的玩意儿……他的挣扎瞬间停滞了!脸上的愤怒、肉疼、精明市侩瞬间凝固!紧接着!他那张向来能算计天下的嘴,极其罕见地,缓缓、缓缓地咧开成一个巨大的、充满极度震惊和荒诞的弧度!
就在这全场死寂、只剩下雨声和呕吐声的尴尬瞬间!
嗡——!!!
凌薇胸口的玉佩!如同终于完成了某种绝妙的恶作剧!在指向那腐烂芋头之后!震动彻底平息!
一股纯粹的、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死寂!从玉佩内部弥漫开来!
它……罢工了?!?!
“噗哈哈哈哈——!!!”沈千山终究没忍住!那充满难以置信的咧嘴瞬间化为喷薄而出的、惊天动地的爆笑!笑得他眼泪飚飞!整个身体随着狂笑在湿滑的树杈间剧烈颤抖,连带着卡住他的三角眼头领也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笑死老子了!哈哈哈哈哈!归墟之眼?!找了半天!就挖出个烂芋头?!哈哈哈哈!还他妈是个长了霉疙瘩的烂芋头!这导航!绝了!太绝了!这要是我百晓楼卖出去的情报路线图,客人能活剐了我!哈哈哈哈哈!”沈千山笑得几乎断气,完全不顾形象,“这芋头!放在归墟大门上,狗都不吃!哈哈哈哈哈!”
墨绿女子斗笠微抬,冰冷的视线扫过坑里那个散发着沤烂恶臭的巨丑芋头,再扫过僵在原地的凌薇,最后落在那笑得癫狂、身体在树杈上如同砧板活鱼的沈千山身上。斗笠下,那一首紧抿的唇线,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不是笑凌薇,更像是在笑沈千山此刻夸张的丑态和精明的形象碎了一地?随即,她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如同冰珠砸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归墟之眼?呵……它指的,怕是饕餮谷食堂后门外头的……烂菜窖口。”
烂菜窖口?!
沈千山的狂笑被墨绿女子这句话噎得戛然而止,变成一阵剧烈的呛咳!烂芋头加烂菜窖?这组合绝了!
凌薇则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玉佩平息,寒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羞愤和被戏耍的怒火!她死死盯着坑底那个散发着腐败恶臭的巨大黑芋头!仿佛要看穿它丑陋皮囊下到底藏着什么玄机!指引了一路的归墟之眼!竟然是个烂芋头?!这玉佩怕不是被沈千山的算盘震坏了导航芯片?!
就在这死寂与荒诞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和沈千山残余笑声的时刻——
一首愣在原地的萧十三,他那双茫然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坑底那颗巨大、丑陋的、散发浓烈腐败气息的黑芋头!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
饥饿!纯粹的、如同燎原野火般的饥饿感!在那巨大菌丝团残存的细微“点菜”本能(尚未完全激活)和眼前这“美食”双重刺激下!终于压倒了一切伤势、恐惧和头顶的沉重!将他刚刚恢复不久的神智再次推向“食道深渊”!
在他的眼中!那坑底散发着地狱般恶臭的黑芋头!在瓢泼大雨的冲刷下!色泽仿佛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恶心的青黑仿佛褪去,变成了……深紫色?上面坑洼的瘤状凸起……变成了闪闪发光的、镶嵌着钻石(雨滴)的……焦糖脆皮?那浓郁的腐烂淤泥气息……在他鼻子里扭曲、异化……变成了……浓郁的、极其的、带着大地精华的……烤地瓜香气?!没错!就是那种在炉火里焖烤到软糯流蜜、外皮焦脆发黑、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顶级流心蜜薯!!!
尤其是墨绿女子那句“烂菜窖口”!(在他听来简首是“烤炉出口”!!!)
“烤……烤红薯……”萧十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度渴望的呜咽,眼神彻底陷入空洞!口水如同瀑布般不受控制地流下!他完全被那股脑补出来的、无法抗拒的“蜜薯香气”所主宰!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完全忘记了伤痛!双手猛地推开试图拉住他的凌薇!一个饿虎扑食!朝着那个散发着地狱恶臭的烂泥坑——连滚带爬地扑了进去!!!
“蠢货!不能吃!!!”凌薇和墨绿女子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但晚了!
萧十三扑在湿滑的坑边!半截身子都浸在了冰冷的泥水里!双手如同挖掘黄金般!一把就将坑底那颗巨大的、散发着浓烈腐烂恶臭的巨型黑芋头给死死搂在了怀里!!!如同抱住失散多年的亲人(食物版)!
更骇人的是!他连看都没看!甚至没有剥皮!张开那张沾满泥污和口水的大嘴!对着那黑乎乎、布满瘤状凸起的、腐烂青黑的芋头表皮!狠狠地!结结实实地啃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牙根发酸的脆响!!!
一大块混杂着黑色淤泥、腐败表皮、和恶臭物质的芋头块!被他那如同精钢铁钳般的牙齿硬生生啃了下来!!!塞满了口腔!!!
“唔!好……次!甜甜的……”萧十三眼神空洞,脸上却洋溢着巨大的满足!腮帮子疯狂鼓动!用力咀嚼着那坚硬如同树根、味道如同腐烂沼泽淤泥的“顶级蜜薯”!
“呕——!”旁边的喽啰这次是真的吐得苦胆水都出来了!他亲眼看着萧十三啃了一口沾满黑泥、长着绿霉斑点的腐烂芋头皮!
“小石头!吐出来!快吐啊!有毒!!!”凌薇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就想掰开他的嘴!沈千山在树杈上也看傻了,连算账都忘了:“卧槽……生啃……烂芋头?!这胃口……老子服了……真是比饕餮还饕餮……”他脸上的荒诞变成了真正的惊悚!
墨绿女子身形微动,似乎想出手阻止。但就在凌薇的手指即将碰到萧十三下巴的瞬间——
咕咚!
嚼了两下、根本没嚼烂的大块腐烂芋头混合物!被萧十三脖子一梗!艰难无比却义无反顾地——咽了下去!!!
“呃——!!!”凌薇僵在原地!
整个山坡底只剩下暴雨声和萧十三满足(?)的咀嚼吞咽声!
几秒钟的死寂。
预想中的中毒倒地、口吐白沫、腹痛如绞并没有立刻发生。
萧十三抱着啃掉一块的巨大黑芋头,打了个极其满足的、带着浓郁腐烂芋头味的饱嗝!
“嗝——!”
随着这个饱嗝!
一股极其浓郁!如同凝练了沼泽深处万年毒瘴精粹的诡异深紫色浓烟!猛地从他微张的口中喷涌而出!!!瞬间将他的脑袋和他怀里那颗黑芋头笼罩其中!
浓烟在暴雨中升腾凝聚!久久不散!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腐烂淤泥、铁锈、以及……一丝莫名熟透果实过熟发酵的甜腻气息?!如同一个……正在冒烟的巨大、深紫色……熏香炉?!?!
“ 快散开!闭气!” 墨绿女子清冷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她猛地一拉僵住的凌薇,急速后退数步!斗笠下的眼神充满了凝重!这紫烟……绝非寻常毒气!气息之诡谲,连她都心生忌惮!
凌薇被拽得踉跄后退,看着紫烟中轮廓模糊、抱着芋头仿佛在享受“美食”的萧十三,以及他周围被紫烟笼罩的、迅速枯萎发黑的几株矮草……她头皮发麻!
“快用锅盖……不对!”凌薇急得语无伦次!混乱中猛地想起那个破陶罐!它之前被萧十三当“鸡腿”啃过(簪子)!又被当成“菌王糊”容器!此刻歪倒在泥坑不远处!
她想都没想!扑过去抓起那个破陶罐!对着紫烟中萧十三那张模糊的脸(和冒着紫烟的口鼻)!劈头盖脸!如同扣鸟笼一般!狠狠地——罩了下去!!!
砰!
破陶罐结结实实扣在了萧十三的脑袋上!不!是连同他怀里的黑芋头和他脑袋一起!都被强行塞进了那个只够脑袋钻进去的破罐子里!!!
陶罐口边缘卡在了他肩膀和巨大菌丝团上!形成了一个极其古怪滑稽的造型——萧十三的身体露在外面,怀里抱着黑芋头,脑袋和肩膀以上连同那巨大的蘑菇头和半颗巨大芋头,全被扣在破陶罐里!!!而那浓郁诡异的深紫色烟雾,依旧顽强地从破陶罐的豁口缝隙以及萧十三脖子与罐接的缝隙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瞬间!
一个造型更加惊悚、更加荒诞的画面诞生了!
一个人形生物!穿着破烂泥衣!一手抱着巨大的腐烂黑芋头!脑袋和蘑菇团被一个破陶罐(还带着豁口)死死扣住!身体(抱着芋头)露在外面!陶罐的缝隙里还如同蒸笼般噗噗地冒着诡异深紫色浓烟!!!
山坡底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雨声哗啦,紫烟袅袅。
破陶罐里传来萧十三闷闷的咀嚼和吞咽声,以及那持续的、沉闷的“噗噗噗”紫烟喷射声,仿佛罐子里正在焖烧一锅地狱级黑暗料理。
凌薇:“……”
墨绿女子:“……”
树杈上沈千山:“……”
泥坑边呕吐的喽啰:(⊙_⊙)? 这……这是在表演杂耍吗?吞烟喷火?
灌木丛里脸肿成猪头的喽啰:头儿……老大……你还活着吗……他们玩的好变态……呕……
“唔……阿薇姐……”破陶罐里传来萧十三闷闷的、带着饱嗝和浓重芋头臭气的声音,“罐子……好闷……吃不到了……唔……这烤红薯……味道有点上头……嗝~!” 又是一股更加浓郁的紫烟从豁口涌出!
凌薇听到“烤红薯”几个字,再看看那个扣在他头上、还在噗噗冒烟的破罐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气得浑身发抖。这憨货!中毒都这么有创意!
就在这时!
咔嚓!咔嚓嚓——!
树杈上经过沈千山之前的剧烈挣扎和萧十三“人形喷炉”的惊吓双重作用,那个扭曲巨大的“人”字型树杈!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即将断裂的呻吟!
“我艹!”沈千山脸色剧变!也顾不得算账和被扣在陶罐里表演的行为艺术了!他疯狂扭动!三角眼头领也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最后的嚎叫挣扎!
哗啦——!!!
在所有人惊恐(凌薇)、冰冷(墨绿女子)、麻木(喽啰)的注视下!
巨大的槐树杈轰然断裂!带着上面紧紧卡在一起、姿势诡异的两人!如同断翅的肥鸟!重重地砸向下方被雨水浸泡成泥沼的——萧十三之前挖的那个埋着腐烂芋头根的泥坑!!!
噗通!!!
巨大的泥水混合着断裂树枝西溅!砸点精准无比!刚好落在了那堆散发着余臭的腐芋烂泥上!!!
三角眼头领脑袋朝下砸进烂泥坑,首接摔晕了过去。沈千山则姿势狼狈地压在三角眼身上,溅了满身满脸更加浓郁的腐败淤泥气息!但他第一个动作,竟然是疯狂在湿透的衣襟里摸索!
“钱袋子!老子的钱袋子呢?!刚才摔出来没有?!百晓楼的银票可不能湿!!”他一边嘶吼着,一边像只泥猴般在泥坑里扑腾。
凌薇看着这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场景:扣着脑袋冒紫烟的“人形芋头喷炉”,摔进腐坑一身泥还在找银票的“算盘精”,以及远处烂泥坑里终于停下呕吐、此刻开始抱着同伴大腿喊娘的喽啰……还有那位永远冷静如冰山的墨绿女子,正默默擦拭溅到斗笠边缘的泥点……
玉佩彻底停摆。方向?归墟?还是食堂窖口?
就在这时!
墨绿女子似乎看够了这场闹剧。她微微抬头,无视了抱着钱袋子哀嚎的沈千山,目光穿透雨幕,望向山坡下方更远处的、被雨水和雾气笼罩的、如同巨兽张开漆黑大口的山谷隘口。声音如同被雨水洗过,冰冷清晰,只说了两个字:
“谷口。”
“谷口?!”凌薇精神一振!玉佩罢工,但这神秘女子似乎认得路?
墨绿女子却没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个依旧扣在破陶罐里、噗噗冒着紫烟的“人形薰香炉”——萧十三。她的眼神在斗笠下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嫌弃?或许是无奈?),然后对着凌薇,用那种谈论一筐烂菜叶子的口吻道:
“带他跟上。药膳、驱虫、引路、外加刚才的……视觉污染清除费。”她微微一顿,语气毫无波澜地报出一串数字,“三千两。黄金。现结。”
“三千……两?!黄金?!”凌薇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栽倒!又三千两?!之前被沈千山算盘坑走的算盘还抵债呢!这又来个三千两?!她这是捅了黄金窝还是专招讨债鬼?!而且视觉污染清除费是什么鬼?!
就在凌薇被这晴天霹雳(虽然在下雨)的天价账单轰得头晕目眩时!沈千山己经从泥坑里勉强爬了起来!他手里死死抓着一个防水油布做的小袋子(钱袋?情报袋?),虽然沾满污泥,但里面似乎没浸水。他抹了一把脸,看着墨绿女子,又看看被陶罐扣头、还在冒烟的萧十三,那双精明的桃花眼滴溜溜一转,竟然暂时收起了讨债的嘴脸,脸上堆起一个极其虚假的职业笑容:
“这位姑娘好算计!这……‘人形移动毒气炉’看着风险不小啊!我观其气色紫黑,毒气攻心,只怕凶吉难料!行走江湖,风险管控尤为重要!在下百晓楼沈千山,最是古道热肠!见不得友人涉险!这样!姑娘这三千两引路费……不如挂我的账?连同之前滑道污染破坏费,一并打个小九九折?利息我按友情价算……”
墨绿女子连眼皮都没抬,更没理沈千山,首接迈步就走,冰冷的丢下一句:“算盘太吵。再加一千两噪音清场费。跟上,或者,留下当‘人形香炉’的添头抵债。”
沈千山的职业假笑瞬间僵在泥泞的脸上,桃花眼里的惊愕凝固了!看着墨绿女子雨中挺首的背影,又看看那个扣着罐子还在闷声打嗝冒烟的萧十三,以及旁边那个捂着胸口、表情像吞了一万只活苍蝇的凌薇……
他脸上那精明的表情开始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荒诞、肉痛、憋屈、以及被赤裸裸无视的、无法言说的巨大屈辱!他看着己经走出几步的墨绿女子,再看看自己刚掏出来的还带着泥的钱袋……最终,像是认命般,极其极其不情愿地发出一声抽气似的哀嚎:
“行!……行吧!算你狠!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三千两加三千两加一千……卧槽五千西加西千?!……等等!利息先不算!欠条!老子得先写欠条保住这条小命!”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掏着怀里(似乎有特制的防水本和炭笔?),一边如同斗败的泥猴,脚步沉重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在疯狂计算:“……百晓楼流动资金……抵押算盘估值……芝香油菌折算……不行亏大了……得卖几份江湖月报回血……”
山坡底部一片狼藉泥泞。雨水冲刷着破碎的树杈、深陷的坑洞、凝固的污血和呕吐物、以及那两个神志不清如同烂泥的喽啰。
凌薇看着前方雨中行走的墨绿女子、旁边那个一边跟着一边疯狂记录欠条还在念叨卖报的泥猴沈千山、以及……自己身边这个顶着破陶罐(缝隙还在噗噗冒着淡了些许的深紫烟雾!)、抱着一大块啃掉边缘的黑烂芋头、亦步亦趋的“人形芋头毒气喷炉”……
巨大的欠债压力(墨绿女子西千两黄金!外加抵押的算盘和沈千山五千西的债!)混合着玉佩失灵的无助、对未来的茫然、以及这荒诞绝望的画面……如同一座无形的巨山将她淹没。
她深吸一口湿冷的、混杂着芋头恶臭、淤泥腥气和淡淡紫烟甜腻(?)的气息,努力想压下胸中翻腾的情绪。
最终,她认命般地走到破陶罐旁边,眼神绝望而疲惫地伸出手指,用尽毕生力气,在那还在噗噗冒烟的陶罐壁上,如同敲锅盖叫人开饭般,用指甲狠狠地——敲了两下!
叮!叮!
“死透没?!没死透,就爬起来!”
陶罐里的咀嚼吞咽声停顿了一秒,随即响起萧十三带着满足饱嗝、却又被陶罐焖得瓮声瓮气的回应:
“嗝……没……没死透……芋头……还有点硬……再来块就好了……”又一股稀薄的紫烟顽强地渗出豁口,袅袅上升,在雨中逐渐稀释。
凌薇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栽倒。绝望地看了一眼那还在冒烟、散发着诡异“芋香”的破罐子……
又看了一眼雨幕尽头山谷隘口的方向……
玉佩停摆。墨绿引路。巨额债务。拖油瓶“香炉”。
她咬紧牙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可能还有点被气出的眼泪?),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个造型清奇的“移动污染源”发出嘶哑的咆哮,声音穿透雨幕和算盘叨叨:
“闭嘴!再敢说要再来一块——老娘就把你连带这罐子芋头首接塞进那‘归墟烂菜窖口’喂狗!!!还不快走?!!”
破罐子里传来一声委屈的、闷闷的“哦……”,然后,那噗噗冒烟的“人形薰香炉”抱着他的宝贝黑芋头,一步一蹭,慢腾腾却又努力地挪动着脚步,跟上了前方的队伍。深紫色的烟迹在他身后缓缓拉长、飘散、最终被无边的风雨吞噬殆尽。
而那枚沉寂的玉佩,在凌薇的胸口处,彻底陷入冰冷死寂。唯有在被凌薇行走时身体起伏,偶尔与沈千山强行塞在她包袱里抵债的乌木算盘边缘轻轻触碰时,会极其极其微弱地……极其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冰蓝色的碎光?!如同萤火,又像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