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像被揉皱的破布，黏在青城市老旧小区的防盗网上。
萧尘盘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后背抵着霉斑斑驳的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九转混沌诀》的功法在他识海流转，第七重的瓶颈正被灵气一点点啃噬。
窗外飘来的汽车尾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灵气，他鼻尖微动，那些常人看不见的银芒便顺着呼吸钻进毛孔，在丹田处凝成拇指大的气团。
"叮——"
金属碰撞声惊得他睫毛一颤。
床脚的破铁盒里躺着封烫金请柬，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疼："林氏集团退婚仪式·戌时·帝豪山庄"。
萧尘垂眸盯着请柬，指节微微发紧。
三年前萧家遭难时，林家养女林婉儿哭着说要同他共患难；如今不过听说他是"隐世武馆弃徒"，便急着划清界限。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
萧尘迅速收了功法，抬头便见苏晴抱着个布包站在门口。
她白衬衫的领口洗得泛白，发梢还沾着便利店的冷气，怀里的布包鼓鼓囊囊，隐约露出半袋大米的边角。
"今天超市米油打折。"苏晴把布包放在桌上，转身从塑料袋里掏出个保温桶，"给你带了冬瓜排骨汤，还热乎着。"
萧尘望着她泛红的指尖——那是搬重物勒的。
这个在便利店打工的姑娘，每月工资大半都塞给了他这个"落魄少爷"，却总说"便利店吃不完的便当要扔，我带回来也是帮老板省成本"。
"又熬夜了？"苏晴伸手要摸他眼下的青影，中途却缩了回去，低头整理着布包，"上次说的快递公司兼职，我帮你问了，他们缺夜班分拣员......"
"晴晴。"萧尘打断她，声音放得很轻，"我没事。"
苏晴猛地抬头，目光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这个总说"没关系"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保温桶的盖子又拧了两圈："趁热喝。"
帝豪山庄的鎏金大门在暮色中敞开时，萧尘正站在喷水池前。
水晶吊灯的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在珠光宝气的宾客里格外扎眼。
"快看，那就是萧尘？"
"听说萧家被灭门后，他在山里躲了三年，回来连青铜一阶都没到？"
"林小姐可是白银二阶的天才，跟这种废物订婚，林家脸都丢光了......"
议论声像针，扎在他后颈。
萧尘垂眸扫过人群，《九转混沌诀》自动运转——左边穿西装的胖子是青铜五阶，右边涂口红的贵妇是青铜二阶，主位上的林婉儿......青铜三阶。
"萧尘！"
林婉儿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走来，钻石耳坠在她耳尖晃得人眼花。
她身后跟着个穿定制西装的青年，眉目间带着傲气，正是青城市新崛起的叶家独子叶天宇。
"这是退婚协议。"林婉儿把文件夹拍在大理石桌上，红指甲戳着签名栏，"我林家要跟废物解除婚约，你该谢我给你留体面。"
宾客们哄笑起来。
有人举着红酒杯调侃："萧少要是签了，林小姐说不定赏你套郊区公寓？"
萧尘望着林婉儿涂着香奈儿口红的嘴一张一合，突然觉得可笑。
三年前他在深山替师父守灵时，这双嘴还贴着他耳朵说"我等你回来"；如今不过探听到他"修为尽废"，便急着踩上一脚。
"萧尘，你哑巴了？"林婉儿皱起眉，"难不成还想赖着我林家？"
"我同意退婚。"萧尘开口，声线清冽如刀，"但林小姐最好记住——"他抬眼扫过满堂宾客，"今踩的，可能是日后你高攀不起的山。"
全场死寂。
叶天宇端着红酒的手顿住，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
林婉儿的脸涨得通红，刚要发作，却见萧尘己经拿起钢笔，在签名栏落下利落的字迹。
"走了。"萧尘将文件夹推回，转身时撞翻了侍者的托盘。
红酒泼在他衬衫上，晕开暗红的污渍。
"装什么大尾巴狼。"叶天宇冷笑，"我倒要看看，没了林家，你这个废物能翻出什么浪花。"
萧尘没理他，径首往花园走去。
夏夜的风裹着夜来香的甜腻，他站在紫藤架下，运转《九转混沌诀》——方才宴会上众人运转功法泄露的灵气正散在空气里，银芒如星子般钻进他毛孔。
丹田的气团陡然涨大一圈。
萧尘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有流光一闪而过。
叶天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尘转身，正见那辆限量版法拉利停在花园小径上，叶天宇靠在车门上，指尖夹着根细烟："听说苏晴在便利店里当收银员？"他吸了口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被不长眼的小混混缠上......"
萧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威胁我？"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叶天宇弹了弹烟灰："我是提醒你，有些东西，不是你这种废物护得住的。"
夜风掀起萧尘的衣角。
他望着叶天宇身后的豪车，望着宴会上还在嘲笑他的人群，突然笑了——那是种极淡的笑，却让叶天宇后颈泛起寒意。
"叶少。"萧尘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下次威胁人，记得先搞清楚对方的底线。"
第二日清晨，萧尘将洗得发白的便利店制服熨烫平整。
镜子里映出一张清俊的脸，眼尾的红痣在晨光里像滴血。
他低头扣好第二颗纽扣时，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晴发来的消息："今天我上早班，给你留了茶叶蛋。"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萧尘抓起钥匙出门，路过楼道里的镜子时顿了顿。
镜中男人的眼底，有某种蛰伏多年的东西，正在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