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萧尘的指节微微发紧。
他盯着柳若霜颈间那枚玉坠,蓝光虽敛,却仍有若有若无的雾气在玉面流转,像极了某种活物的呼吸。
方才在工厂密室里,赵无极见到这玉坠时瞳孔骤缩的模样还刻在他脑子里——那可是能调动整座城市地下势力的狠角色,竟会对一枚玉佩露出恐惧。
"柳小姐。"萧尘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铁,"那枚玉佩,到底是什么?"
柳若霜转身时,月光恰好落在她侧脸。
她望着萧尘的眼睛,忽然伸手摘下玉佩,递到他面前:"萧家的东西,自然该由家主认。"
萧尘的呼吸陡然一滞。
玉坠入手微凉,表面刻着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萧家图腾,玄鸟衔火,尾羽翻卷如浪。
当年他在家族祠堂的族谱上见过这纹路,在父亲的佩刀上见过这纹路,甚至在自己小时候戴的长命锁上,也有同样的刻痕。
"你..."他喉结滚动,"你怎么会有萧家的信物?"
柳若霜的指尖轻轻抚过玉坠边缘一道极浅的裂痕:"我是萧家暗卫营的最后一人。"她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萧尘心上,"十二年前血洗萧家的夜,我本该死在火场里。
是老管家把我藏进密道,用他的命换了我这条贱命。"
李青云蹲在旁边拔野草的手顿住,野草"咔"地断成两截:"合着你是来帮我们的?"
"帮?"柳若霜笑了,那笑里带着刺骨的冷,"我是来讨命的。"她从怀里摸出块泛黄的羊皮地图,边角被火烧得焦黑,"当年老管家临终前塞给我这个,说这是萧家最后的藏宝库,藏着能掀翻整个背叛者的东西。"
萧尘接过地图,借着月光仔细辨认。
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个红点,旁侧歪歪扭扭写着"断龙山矿洞"——那是城郊废弃了二十年的老矿,他曾听父亲提过,说那是萧家发家时最早的产业,后来因矿脉枯竭被弃置。
"赵无极的人可能己经盯上这里了。"柳若霜指了指地图边缘的几道划痕,"我在密室里听到他们的人说,三天前有批带蛇纹图腾的人进了矿洞。"
李青云"啧"了一声,拍着腰间那把从工厂顺来的钢管:"怕个球!
老大现在战神境,咱们三个打十个都够!"
萧尘没接话。
他盯着地图上的红点,脑海里突然闪过十二年前的火光。
那天他躲在阁楼的梁上,看着穿黑斗篷的人砍翻最后一个护卫,为首者手上的戒指——蛇头吐信,和柳若霜说的蛇纹图腾一模一样。
"先休整一夜。"萧尘将地图折好收进怀里,"矿洞地形复杂,摸不清埋伏贸然进去是找死。"
李青云嘟囔着去捡枯枝,柳若霜则走到荒草深处,片刻后抱回一堆野果。
篝火燃起来时,火星子噼啪炸响,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三张重叠的战旗。
萧尘盘坐在篝火旁,运转《九转混沌诀》。
灵气顺着经脉游走,他能清晰感知到方圆五百米内的动静——左前方三十米有野兔窜过,右侧山坳里有三双幽绿的眼睛正缓缓逼近,而柳若霜的呼吸声,比常人轻了三倍。
"在想什么?"李青云突然坐过来,递来瓶二锅头,"我在夜市摆摊时,总听人说'有仇不报非君子',现在咱们有地图有帮手,肯定能把那老东西的狗头拧下来。"
萧尘接过酒,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顺着喉咙烧进胃里,他望着跳动的火苗笑了:"当年我爹教我练拳,说拳头硬不如脑子硬。"他指了指怀里的地图,"这东西,比十把刀都管用。"
李青云拍着他后背大笑,火星子被笑声惊得往上蹿了蹿。
柳若霜坐在另一侧,望着东南方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匕首——那匕首的样式,和萧家暗卫营的制式短刃分毫不差。
后半夜起了雾。
萧尘醒过来时,李青云正裹着外套打呼噜,柳若霜则站在荒草边缘,望着晨雾里若隐若现的山峦。
他走过去时,她递来个烤得焦香的红薯:"矿洞在断龙山南麓,首线距离二十里。"
三人启程时,太阳刚爬上东山。
晨雾未散,远处的山影像浸在牛奶里。
走了约莫三里地,萧尘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怎么了?"李青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就见三只乌鸦正绕着他们头顶盘旋,黑羽在雾里划出三道黑影。
柳若霜的手按上腰间匕首:"是追踪鸟。"
萧尘眯起眼。
这三只乌鸦的眼神太亮,不似野鸟的混沌,倒像被人用灵气驯养过的活物。
他记得在工厂密室里,赵无极肩头也落着只乌鸦,黄喙上沾着血。
"它们在带路。"萧尘突然开口。
三只乌鸦同时振翅,朝断龙山方向飞去,速度不快,像是故意等他们跟上。
李青云骂了句脏话,抄起钢管就要砸:"奶奶的,当咱们是傻子?"
"别急。"萧尘按住他的手腕,"如果这是诱饵,那说明矿洞里的东西比我们想的更重要。"他望向柳若霜,后者微微点头。
三人继续前行。
乌鸦始终在前方十丈处盘旋,晨雾渐散时,断龙山的轮廓己清晰可见——山体呈暗褐色,像被火烧过的巨兽,山脚下立着块半倒的木牌,隐约能辨认出"断龙矿场"西个大字。
萧尘的脚步顿了顿。
他能闻到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像腐烂的蛇蜕混着铁锈味。
更远处,矿洞的洞口黑黢黢的,像只张开的怪兽之口。
"老大?"李青云压低声音。
萧尘摸了摸怀里的地图,又看了眼始终在前方盘旋的乌鸦。
他能感觉到,一场暴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