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子道根据地,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在胜利的余温中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
赤色的旗帜在隘口飘扬,下方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工坊区。
新建的熔炼区成了核心中的核心。巨大的水力锻锤“咚!咚!”地捶打着烧红的铁块,节奏稳定而有力。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座被特殊陶土风道包裹的熔炉。
莉莉丝站在炉前,双眸紧闭,橡木法杖顶端萦绕着淡淡的青色光晕。
她不再强行“驱使”风之精魄,而是如同一位温柔的指挥家,用悠长平和的自然祷言,引导着那些活泼的元素精灵。
风之精魄们欢快地回应着,汇聚成一股充满灵性的、高度凝聚的旋转气流,精准地注入风道。
“呼——嗡……”炉火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共鸣,呈现出纯净的青白色。坩埚内的铁水如同液态的黑曜石,表面异常光滑,气泡极少。
“成了!莉莉丝小姐!这炉铁水太完美了!”贝索激动地记录着温度和时间,声音都有些发颤。这种状态下熔炼出的钢材,强度和韧性远超以往,是制造更可靠枪管和炮膛的关键。
然而,莉莉丝的脸色却比上次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长时间的深度精神共鸣,让她感到一种灵魂层面的疲惫。
她能清晰地“听”到风之精魄的“欢唱”,但也能感知到它们并非无穷无尽。每一次引导,都像在抽取一片森林的呼吸。
更让她心悸的是,熔炉旁堆积如山的木炭,每一块都仿佛带着被砍伐树木的微弱哀鸣。
效率的提升,伴随着自然代价的具象化,让她心中的天平愈发沉重。
李青站在不远处,冰冷的瞳孔精确记录着熔炼数据。莉莉丝的状态也被他纳入评估。
他得出结论:魔法熔炼是当前技术条件下无法替代的核心生产力,但莉莉丝是唯一的“引擎”,存在瓶颈和风险。必须寻找替代方案或提升她的承载极限。
…………
新开垦的坡地上,引水渠如银带般蜿蜒,滋润着刚刚播下种子的田地。
汉斯等本地骨干干劲十足,指挥着生产建设兵团进行田间管理。老巴图和玛莎的“内务委员会”则忙得脚不沾地。
“工分簿”成了最热门的东西。
库克带人修了半天水渠,记了10个工分;贝索在工坊干了整天的技术活,记了12个工分;一个俘虏转化来的木匠做了三把椅子,记了8个工分;连玛莎大婶组织妇孺缝补了一天的衣物,也记了5个工分。多劳多得的原则,极大地刺激了劳动热情。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
“巴图老爹!这不公平!”一个刚加入不久、力气很大的前农奴不满地嚷嚷,“我一天能开三分荒地!才记8个工分!库克队长他们修水渠,看着也没比我累多少,凭啥记10分?”
“就是!工坊里那些摆弄铁疙瘩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分还高!”另一个附和道。
老巴图耐心解释:“开荒是力气活,但修水渠是技术活,要懂测量,要防塌方。工坊的活更精细,弄错了浪费材料还可能伤到自己。工分不光看力气,还要看技能、责任和风险……”
道理虽通,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
体力劳动者与技术工种的潜在矛盾开始显现。
更大的挑战来自格鲁夫的宣传队带回的“成果”。
周边村庄沸腾了!听闻艾瑞克被俘、“灰獾”覆灭,以及劳动会“清算血债”、“土地归集体”的宣言,压抑多年的怒火被点燃。
成百上千的农奴和贫农,拖家带口,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獾子道!他们带着简陋的家当,眼中燃烧着对土地和自由的渴望。
“大人!收下我们吧!我们要加入公社!”
“李青大人!为我们做主啊!橡木堡的税吏昨天还想来抢粮!”
“我们村的地主带着家丁跑了!地怎么办?”
……
骤然涌入的人口,让刚刚宽裕的粮食储备再次吃紧。
简陋的窝棚区疯狂扩张,卫生条件恶化。
更重要的是,如何安置?如何分配劳动?如何兑现“土地”的承诺?
“土地清算委员会”的压力陡增。
老巴图、汉斯等人日夜不休地接待来自各村的申诉者,记录着堆积如山的血泪控诉和土地纠纷。
这些陈年旧账盘根错节,真假难辨,牵扯到无数地主、管家甚至己经死去的当事人。仅仅依靠几个核心成员,根本无力处理。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汉斯疲惫不堪地向李青汇报,“人太多了!账太乱了!光靠我们几个,几年也理不清!而且……好多村子的人,现在就等着分地呢!可我们哪有那么多现成的熟地分?”
李青看着营地外黑压压的人群和简陋的窝棚,数据流在眼中飞速计算。
人口是财富,也是巨大的负担和动荡的源泉。
旧的土地关系和债务清算,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成立‘村社自治会’。”李青果断下令,“格鲁夫,从新加入的、有威望的村民中,每个村子推举三到五人,组成临时村社自治会。由他们负责初步登记本村的土地纠纷、血债控诉和人口情况,汇总上报委员会核实。”
“内务委员会立刻制定临时口粮配给标准,优先保障新加入人口的基本生存。”
“开荒队规模扩大三倍!所有能劳动的人,都必须参与集体开荒!新开垦的土地,优先分配给开荒出力最大的生产队集体耕种!个人‘分地’的诉求,暂时搁置,一切等公社根基稳固、土地清查完毕后再议!”
这又是一次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延迟满足”。
李青用“集体开荒”、“集体耕种”和“未来分配”的承诺,暂时转移了汹涌的个人分地诉求,将庞大的人口压力转化为开荒的劳动力。
虽然许多新来的农民眼中难掩失望,但在“有饭吃”、“有活干”和“未来有希望”的现实面前,暂时选择了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