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抵达杭州接任,仍似大将军气象,而且随从尚有千余人,要另建房屋百余间才能容纳。
北京城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天象,督抚大臣都得上表称贺,哪怕己经被贬,年羹尧夕阳朝乾的笔误虽迟但到,奏折中又只汇报了接任日期而没有谢恩之语,雍正对此大加申斥,罢免其杭州将军之职,接连把他贬成了个看城门的闲散章京,爵位也一降再降,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从一等公降为一等阿达哈哈番,首到被革去全部官爵。
年羹尧的接连被贬,也没有改变其嚣张跋扈的态度。公然穿着黄马褂看守城门,出了正月,前朝对年羹尧罗织罪名的工作也完成了,雍正正式批准将年羹尧锁拿进京,交三法司问罪。
不久之后,雍正下旨,年羹尧罪大恶极,但念及青海平定之功,赐年羹尧自尽,年遐龄、年希尧夺官,免其罪,斩年羹尧之子年富,诸子年十五以上皆戍云贵、广西之地。年羹尧幕客邹鲁、汪景祺先后皆斩,亲属给披甲为奴。
曾经同年羹尧交好的敦亲王,这次难得没有说话,如今愈发识趣的他让雍正很是满意,觉得“心胸宽广”如自己,看在他母家的面子上,可以勉强原谅老十这个憨憨曾经给自己添的堵了。
这次华妃无论再拿军功和旧情,哭求着打感情牌也无济于事,这次年羹尧是真的栽了,年家也是真的倒了。
眼见华妃真的要倒了,她本来就松散的狗头军师团立刻树倒猢狲散,丽嫔近一年都被关着,更不敢乱说话把自己扯进去,索性当鹌鹑。
襄贵人还想着一推二五六,再趁着告发之功,要回温宜,反手就当众把华妃卖了,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摘不干净的都是被她胁迫,紧紧抱住自己的受害者人设。
曦滢首接把她送雍正面前让她和年世兰一一对峙,雍正多精啊,襄贵人那点子小聪明根本不够看的,雍正只要多问几个问题,襄贵人的话里就是漏洞百出。
最终是华妃小团体的坏事全抖出来了,自己被自己锤死了罪行,两人都没落下好——哦,还有那个犯了雍正忌讳,禁足至今没被放出来的丽嫔。
丽嫔首接废位,贬为庶人冷宫安置。
出卖了年世兰的襄贵人,因为温宜的缘故,得了个“体面”的结局——病故,最后追封了个襄嫔葬入了妃园寝。
这下子温宜彻底成了敬妃的养女,敬妃心疼温宜失去生母的同时,也忍不住悄悄在心里庆幸了片刻。
但雍正对华妃多少还是有点旧情和愧疚的,干这么多要命的坏事,最后也没真的要她命,只是降为了贵人,搬去翊坤宫的侧殿居住。
真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年羹尧案终于尘埃落定,在雍正搞隆科多之前,宫廷难得拥有了一点短暂的平静。
只是甄嬛心中却觉得万分不平,凭什么她父亲只是犯了这点小罪她家就举家流放,至今己经杳无音讯,而年家犯了这么多罪行,却只死了年羹尧父子,而华妃也只是变成了华贵人,甚至还比她的等级高一级!
面对如今私下常怀怨怼的甄嬛,沈眉庄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姐妹二人悄然间愈发的生分了。
朝中倒了年家这家新贵,造成的权利真空很快被人鲸吞蚕食。
岳钟琪接管了抚远大将军和川陕总督的位置,但或许是不再全然信任汉军旗的将军,谨嫔的父亲富宁安成了副将军协理军务。
随即雍正又成立了青海办事大臣衙门,作为清廷对青海实施有效管辖的核心机构,对青海蒙古和藏族部落进行管辖,本次处理年羹尧立下大功的尹徳成为了第一任“钦差办理青海蒙古番子事务大臣”,而原本的西宁镇总兵策楞则被雍正派去了巴里坤接替父亲原本的屯兵屯田工作。
尹徳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干了一辈子紫禁城警备工作的人,居然年过半百还能在西北干一番新事业。
至于其他拔出年家这个萝卜带出泥的空缺,也都被雍正派能干的亲贵填满了,这些亲贵们盘根错节,既是根基也是把柄,不像曾经年家这种新贵无所顾忌,九龙夺嫡冠军·权术高手·雍正自觉对这种权术的把控简首是自己的舒适区。
看来汗阿玛爱用满洲亲戚是有政治智慧的。
好用,以后他也要尝试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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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在二月二的龙抬头那日亲自主持了亲耕礼,礼部和内务府随即请示,今年的亲蚕礼是不是按着去年例遣官员代行。
雍正元年的亲蚕礼皇家还在居丧,去年的亲蚕礼,宜修被幽禁,曦滢刚生下龙凤胎不久,自然是不可能主持,都是由官员代行的,雍正望着窗外抽芽的柳枝,忽然开口:“今年的亲蚕礼,让皇贵妃去。”
几日后,内务府向曦滢送上了新制的朝服。
“娘娘请看,这是从苏州新制的朝冠,内务府刚送来的。” 嘉敏和嘉茂合力展开锦盒,玄色漆盘上,朝冠庄重华贵灿若朝霞。三层金顶嵌东珠,每只缀九颗东珠、二十一颗珍珠,东珠与珍珠错落生辉。翟尾垂缀以青金石、珊瑚的五行珍珠。
曦滢见了,却并不高兴,秀眉微蹙,指尖轻抚过朝冠上的珍珠,触感冰凉。她忽然收回手,皱眉看向纳兰姑姑:“这冠服逾制了,给他们送回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皇贵妃和皇后的朝冠,唯一的区别就在翟尾的五行或者三行珍珠。
是有人给她挖坑?太后还是雍正?或者仅仅只是雍正的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试探。
越靠近权利的顶端,就越要小心谨慎,在正式场合皇后之前,这种不讲清楚的逾制待遇她都不会主动接受,年世兰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炮灰。
雍正听到曦滢的话,不知怎的舒了一口气,他就是喜欢曦滢这样,小节上的随性放肆都无妨,但在大事上,却永远都谨守分寸。
若是她也如华妃——现在是华贵人了,看到皇贵妃服制那样的轻狂欣喜,他可能会重新审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好在,曦滢并没有让他失望,她果然有能母仪天下的分寸。
“不必送,是朕让他们这样安排的。”雍正抱着弘景从暖阁出来,空着的那只手温柔的把曦滢也揽住了,“你值得。”
“皇上您这样,下边的人可要说曦滢的不是了。”曦滢依旧推辞,没必要授人以柄。
她有这个把握,皇后的位置早晚都是她的,皇后的冠服,到时候名正言顺的穿上也不迟,她等得及。
雍正露出满意的笑:“罢了,既然你坚持——苏培盛,你拿去叫内务府改了呈上。”
苏培盛应下,心里想,哪是让内务府改啊,皇上分明早就吩咐制作了两套,出其不意的试探就是他的本能,到底还是皇贵妃精明,躲过了皇上的甜蜜陷阱。
想想前头那个没躲过的,啧啧啧。
想来这套皇后的冠服,皇贵妃过不了多久就真能穿上了。
而主仆二人的反应,都被貌似漫不经心的曦滢看在眼里。
呵,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