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该去接驾。”李延寿看曦滢没动,在一旁小声提醒。
接就接吧,曦滢起身,等春妮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摆,她这才慢慢悠悠的走出去。
还没走出殿门,便见雍正大步流星的绕过永寿宫的影壁走进来,一路走进正殿,大马金刀的落了坐。
曦滢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钮祜禄曦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第一次见面,该演还是得再演一演的。
“不必多礼。”
雍正微微抬眸,目光落在曦滢身上。
眼前的女子肌肤胜雪,微微低着头,露出了纤细的脖颈,眉若春山含翠,微微垂着眼,腮边似凝新荔般莹润,白玉扁方梳就的小两把头上簪着点翠折枝纹簪并碎米珍珠的流苏,行止间轻轻晃动,显得灵巧生动。
宛如谪仙凌尘。
“抬起头来。” 雍正的声音低沉。
曦滢缓缓抬起头,与雍正的目光交汇。
她的眼睛是极好看的,顾盼间流盼生姿,如秋水横波,并没有寻常妃嫔初见圣颜时的惶恐与谄媚,而是带着一丝坦然的探究,仿佛她才是那个审视者。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雍正观察曦滢的时候,曦滢也在打量他,眼前的皇帝倒是和电视剧里的胖橘有些区别。
和流传后世的画像有些相像,虽然中年有些发福,但眉眼间依稀看得出当年应该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若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貌若无盐的普男,想来应该不可能为国捐躯就能成功勾得他府中不少女人,真心实意的为他手段激烈的争风吃醋。
这里点名皇后宜修和华妃年世兰——哦,还有那个存在感约等于没有的一格电娘娘齐月宾。
至于现在嘛,虽然人到中年长相没年轻时候那么帅了,但多了帝王之气的加成,也还勉强过得去。
曦滢的脸上漾起一个笑,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总的来说,能睡。
“可看够了?”二人对视许久,雍正先开口了。
“没够,臣妾还能看皇上许多年呢。”
雍正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在她灵动的眉眼与自然舒展的姿态间徘徊,突然觉得这后宫许久未曾有过这般鲜活的气息。
原来这便是十三口中被钮祜禄家像是眼珠子一般被疼着长成的小格格是这样,他的女人里几乎没有过满洲贵女,曦滢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一种新奇的感觉。
他拉过曦滢柔软的手,只是轻轻一用劲,曦滢便顺势坐在了他软乎乎的怀里。
成功的看小姑娘的脸颊染上了些血色,雍正自得一笑,空着的手拍了拍曦滢的手背:“钮祜禄家的格格果然不一般,你叫……曦滢?哪两个字?”
曦滢拉过雍正的手,细嫩的手指在他的手心划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柔荑划过手心有些痒,像是有一片羽毛轻轻挠动了雍正的心尖儿,他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反手抓住了她的指尖。
“是个好名字,素日可读书?”
曦滢点头,勾起了素爱才女的雍正的兴趣:“读过什么?”
“也不拘什么,哥哥们在家学里读的,臣妾都读过了。”曦滢完全就没想过谦虚,藏拙什么的,不存在的。
那群不长进的武官哥哥们没读过的,她也读完了。
“读得懂吗?”
“小时候读不懂的,长大了便慢慢懂了,现在还没懂的,未来总会懂的。”曦滢语气轻快,既有些自己己经不是无知小儿的自得,也不讳言自己并非全知全才。
坦率得让千帆过尽的雍正内心震动。
确认过眼神,是他的白月光纯元和红玫瑰年世兰不同的风格。
是同他满宫汉军旗以及包衣女子完全不同的类型。
雍正看着曦滢清泠泠的眸子,灵动里又带着他似乎可以一眼就看得穿的清澈,看惯前朝后宫倾轧和世态炎凉的皇帝难得的放松下来,似乎在她面前,自己不必装。
他想,这样的满洲贵女,便是娇贵——甚至娇蛮些都没关系。
说话间,传膳的太监己经悄无声息的准备停当。
“劳累了一天饿了吧,先用膳。”
既然是皇帝来永寿宫用膳,今天的晚膳自然是用了皇帝的份额,作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哪怕他本人崇尚节俭,膳桌之上也是顶丰盛的。
乍暖还寒的时节,甚至锅子都有二品,除此之外,还有“福寿万年”西道、热菜的碟菜共六品、片盘肉类有二品、甜品西种,汤品则为燕窝鸭条汤。
第一次侍膳,伺候曦滢用膳的是芝林,她本就是养心殿出来的宫女,对旧老板的习惯虽然说不上了如指掌,但至少也略知一二。
宫人们熟练的替两个主子布菜,锅子里的汤汁咕嘟冒泡,在两人之间织就朦胧轻纱,隔着这层水雾,曦滢水盈盈的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雍正,她吃自己的,完全没有要给皇帝夹菜的想法。
倒是雍正,亲自将芙蓉鸭子最鲜嫩的胸脯肉,夹入她的缠枝莲纹碗中。
“要谢皇上赏吗?” 她微微侧头看向雍正,鬓边珍珠流苏轻晃,在烛火下投出细碎光影,这些晃动的光影似乎轻易的晃进了皇帝的心里,“毕竟是第一次同皇上用膳,虽然知道宫里的规矩,却不知皇上的规矩。”
“寻常吃饭,不必这么多礼。”雍正清了清嗓子,“不过宫里的规矩为何就不能是朕的规矩?”
曦滢理所当然的回答:“这宫里的规矩必定是前人定的,说不得皇上不喜欢呢。”
“那若是朕的规矩和宫规不同,你待如何?”
“皇上乾纲独断,这天下都是您的,宫规罢了,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皇上不喜欢,改了又有何妨?”曦滢把表忠心的话说得理所当然。
雍正听了心里也是无比熨帖。
他踩着九子夺嫡的血雨腥风走到现在,说是大权在握,实则掣肘颇多,八爷党孜孜不倦的给他使绊子,从龙的隆科多和年羹尧己经有了功高盖主恣意妄为的态势,但满洲勋贵对他向来不亲厚,他也只能倚重这二人牵制老八一党,唯有十三弟忠心耿耿,拖着病体为他点灯熬油殚精竭虑。
如今曦滢的这番话,何不是在说钮祜禄一族认了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子。
有了钮祜禄氏的支持,西舍五入满洲八大姓他收拢了一半。
雍正露出个胖橘的笑,鸭子汤都多喝了一碗。
“这永寿宫,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叫内务府过来改便是了。”
“永寿宫的铺宫陈设都很合曦滢的心意,不过曦滢想在院子里搭个秋千皇上可答应?”
就这啊,雍正还以为这个小娇娇或许会觉得低调奢华的素雅铺陈不够华贵,没想到她竟然喜欢他亲自过目拍板的风格。
“有何不可?赶明儿就让你宫里的太监去内务府传话。”秋千罢了,给她,给她搭十个!
清宫一日两餐,说是用晚膳,其实也就是中午,吃完饭略微休息一会儿,肝帝的课间娱乐休息也就结束了,他拉了拉曦滢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柔声说:“朕还有公务,你好好歇着,朕晚上再过来。”
养心殿的宫人簇拥着雍正离去,打头的苏培盛看着雍正走出永寿宫依旧还保持在脸上的笑意,忽然有了种果然如此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