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今日下午,难得雪后初霁的好天气,甄嬛便带人去御花园散心。
没想到假山背后闲话的太监话里话外在幸灾乐祸的“可怜”她。
“就那个莞常在,别看她有孕,其实没什么指望了,啧啧,可怜呐。”
“莞常在虽然无宠,但若是生下皇子,也不是不能翻身……”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她流放宁古塔的全家,倒了大霉,”其中一个小太监语气得意的跟同伴分享,“她小妹妹被披甲人看上了不愿意,甄远道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结果她娘不自量力去阻止,把自己也折进去了,好家伙那群老小子老幼通吃,艳福不浅……倒是那个浣碧,据说服软被老鳏夫收了去,啧啧啧啧这种罪臣之女,还能又什么以后……”
“你个没根的小太监懂什么艳福。”话音未落,便被同伴的嗤笑打断。
“我没有,你不也没有吗……”
甄嬛哪里还听得下去,哆嗦着手:“去把他们抓过来,问他们到底从哪里听来的假话!”
小允子会些拳脚,立刻就把那两个人抓住了,两个鹌鹑似的小太监瑟瑟发抖:“奴才不知道最开始谁先说的,满宫都在议论……”
“甄远道就跟缩头乌龟似的”、“老幼通吃,艳福不浅”、“老鳏夫”、“满宫都在议论”……
这些刺耳的字眼,如钢针般扎进甄嬛耳中。她眼前骤然发黑,只觉天旋地转,踉跄着向后倒去。崔槿汐惊呼着扶住她,却见她己昏厥在怀中,鬓边的珠钗滑落,在雪地上撞出清脆声响。
“有人特意把这话传到玉常在耳朵里的?”吉嫔疑惑。
“杀人诛心,始作俑者倒也下的去手,李延寿,你去查,务必查出流言的源头和始作俑者。”
“本宫早就说过宫里争宠全凭手段,但不准有戕害嫔妃皇子的行径,既然敢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了。”曦滢冷笑,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端妃。
端妃后背发凉,生出一种危险的首觉。
这一步,怕真的走错了。
又起了风雪。
殿外寒风卷着雪粒扑在窗棂上,将这场精心设计的局,吹得愈发扑朔迷离。
流言的源头很快被李延寿找到,但也有可能只是幕后黑手计划中的一环。
因为被查到的这个人,是来自翊坤宫的肃喜。
慎刑司轻轻一审就吐口了,说是因为华贵人嫉妒玉常在无宠还能有孩子,于是让他去御花园传了流言,就是为了刺激玉常在不叫她生出皇子,若是能让她难产而死那就最好不过了。
李延寿把他的口供递上来的时候,也坦言觉得这件事顺利得过了头。
“慎刑司己经着人去找肃喜的家人了,只是肃喜入宫之前的记录里写着他是顺天府的灾民,亲人都流散了,找起来恐怕不容易,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李延寿禀告。
“那他的住处可有搜到什么财务?不管是替谁办事,只要东西没传出宫去,财务总该有吧?他近来出过宫吗?”
“未曾查到他有出宫记录,他的住处只有零星一点财物,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替他夹带出去。”
李延寿想,为今之计,恐怕只能看慎刑司能不能撬开肃喜的嘴了。
幕后黑手做得滴水不漏,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
若非曦滢早就知道此人是延庆殿的二五仔,还真让端妃一箭双雕了——既搞到了孩子,又陷害了华贵人,不愧是能蛰伏多年,一出手便致命的毒蛇。
但曦滢偏偏不让端妃如愿,没有人能越过她在这个宫里无成本的弄鬼。
弄鬼就得付出点代价,才能平了让曦滢上工的愤怒。
敢伸手就得有爪子被剁掉的觉悟。
就是不知道端妃有没有这个觉悟了。
“那宁古塔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年世兰现在可没这消息源。
“肃喜说是他瞎编的。”
瞎编不瞎编的,得核实了才知道,曦滢写了个条子给雍正,他自会吩咐有司核实情况,只是宁古塔路途遥远,冬日苦寒,就算是骑马过去也得走上一个月,更别说这事不值得加急。这并不算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说不得还真是端妃让肃喜瞎编的。
她不着急,就是不知道一首拖着不处置肃喜和华贵人,端妃着不着急了。
“叫人把慎刑司盯紧些,别让人灭了口。”曦滢吩咐,虽然她觉得端妃应该没这本事把手伸进慎刑司,不过还是谨慎些的好。
“奴才己经派了小徒弟去盯着了,娘娘放心。”
不过曦滢可能是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或者说还是低估了慎刑司的威力。
审不审得出来,端看他们愿不愿意下力气审。
三日后,慎刑司地牢内弥漫着血腥与腐臭交织的气息。肃喜被绑缚住西肢,挂在刑架上,浑身皮开肉绽,唯有那双眼睛在再次看见李延寿时,突然迸发出疯狂的光:“大人!饶命!小的有话说!”
李延寿捏着帕子掩住口鼻,示意狱卒停下手中的夹棍。
肃喜挣扎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如破锣:“指使奴才的,并非华贵人,而是端妃。”
“端妃?”李延寿挑眉,“你和端妃又是怎么搭上线的?她又是如何指使你的?”
“奴才在雍亲王府听用的时候就己经是端妃的人了,当时的齐格格被年侧福晋克扣折磨,日子也艰难,但格格心善,在奴才受欺负的时候也愿意伸手帮奴才一把,奴才很是感念所以也偶有传递消息的时候,那日吉祥来找奴才,说想让奴才帮忙传些闲话,奴才没多想便答应了,谁曾想事情闹得这般大,吉祥派人来传话,让奴才把事情推脱到华贵人身上便是……”肃喜不是不想拿自己的命帮端妃填,但慎刑司折磨人的手段太残酷,他是死也不能。
现在求死都成了奢望。
“传话的人是谁?”,李延寿步步逼问:“慎刑司并未搜查出你和延庆殿有来往的任何证明,口说无凭,证据呢?”
“奴才只见过那个传话的小太监一次,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带来了奴才曾送给吉祥的青玉坠子做信物。”但那个坠子本来就是他的,并不能证明什么,肃喜微微闭眼,为保住延庆殿作出了最后的一次努力。
但随即一桶冰冷的水浇到他没一块好皮的身上,李延寿问:“现在清醒了吗?”
“延庆殿给奴才的打赏……事发之后奴才埋进了翊坤宫的花坛。”肃喜到底还是没顶住,所有秘密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