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城的残阳将烽燧染成血色,沈微掀开车帘时,扑面而来的风沙混着浓重的血腥味。三十里战地医院扎在废弃的烽燧堡内,伤兵们横七竖八躺在茅草上,断肢处渗出的黑血在沙地上结成硬块,像极了太医院密档里记载的 "腐骨疽"。
"娘娘快看!" 阿杏指着墙角的伤兵,那人小腿溃烂处爬着红头蛆虫,军医正用艾草灰敷治,蛆虫却越钻越深。沈微蹲身拨开腐肉,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 —— 这是典型的厌氧菌感染,与当年冷宫老嬷嬷的绞肠痧同源,却因战场污秽加剧百倍。 老军医拄着药杵颤巍巍走来,铜盆里的金疮药混着马尿:"女娃娃懂什么?这是 ' 尸虫 ' 作祟,得用秽物逼出!" 沈微没理会,从行囊取出煮沸的烈酒:"脓疮见秽物只会更烂,需用滚水清创。" 她话音未落,伤兵突然抽搐,眼球上翻露出血丝 —— 这是败血症的前兆。 肖石披着玄色大氅立在帐外,看着沈微用银簪挑开腐肉,动作利落如当年太医院解剖毒蛊。当她掏出干净的布条包扎时,老军医突然暴喝:"哪来的野路子!伤兵的血都被你折腾光了!"
"把火钳烧红。" 沈微头也不抬,阿桃立刻将铁钳伸入篝火。肖石见状上前,龙纹佩刀压在老军医肩头:"按她说的做。" 火光中,沈微用烧红的火钳烫灼伤口边缘,青烟起处,蛆虫滋滋作响化为焦黑。伤兵疼得嘶吼,却在片刻后喘息渐稳。 "这是 ' 高温灭菌 '," 沈微擦去额角汗珠,看向目瞪口呆的军医,"脓疮里的白虫不是妖物,是肉眼难见的 ' 毒菌 ',遇火即死。" 她想起地宫账本里的西域毒资,突然掀开另一名伤兵的衣襟 —— 胸口箭伤周围的皮肤呈诡异的青紫色,正是炭疽杆菌感染的特征。
"所有伤口发黑、高烧不退的伤兵,立刻隔离!" 沈微猛地站起,袍角扫过药碗,"这不是普通金疮,是北狄用毒菌放的瘟疫!"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惨叫,一名伤兵七窍流血而亡,死状与黑沙城守将 identical。老军医瘫坐在地,手里的药杵砸在陶罐上,溅出的雄黄粉与伤兵血混在一起,竟冒出蓝烟。
肖石拔刀劈开帐篷立柱,让阳光首射伤兵:"传朕旨意," 他声音盖过风沙,"所有军医听沈微调遣,敢有不从者,以通敌论处!" 龙纹旗在烽燧堡升起时,沈微己用烈酒和艾草灰配制出简易消毒液,阿杏带着弟子们挨个儿清洗伤口。 "先生,这是您要的 ' 碱面 '。" 李桃捧着布包跑来,里面是从牧民处搜集的草木灰。沈微将碱面溶于沸水,制成碳酸氢钠溶液:"炭疽杆菌怕碱性,用这个冲洗伤口。" 她想起现代医院的消毒流程,又让弟子们把所有绷带煮沸 —— 这在古代医术中堪称离经叛道。
黄昏时分,最后一名重症伤兵退烧,沈微累得靠在烽燧墙上。肖石递来水囊,指尖擦过她染血的袖口:"北狄这次用的毒菌,与太医院秘档里的 ' 往生蛊 ' 各种相似。" 他顿了顿,看向远方的北狄王庭方向,"地宫账本里的阿罗憾,当年就是从北狄运回的毒种。" 沈微猛地抬头,想起父亲血书里的 "西域商人"。此时一名暗卫单膝跪地,呈上截带血的箭羽:"陛下,北狄蛇蝎营的箭上,除了毒菌,还涂着……" 暗卫看了眼沈微,欲言又止。
"说。" 肖石语气冰冷。 "涂着太医院秘制的 ' 寒骨散 '," 暗卫声音发颤,"与当年沈家灭门案的毒酒,用的是同一种砒霜配方。" 烽燧堡的夜风突然变大,吹得龙纹旗猎猎作响。沈微望着伤兵们逐渐平稳的呼吸,断指处突然发烫 —— 那不是系统警报,而是血脉里传来的共鸣。她想起地宫石棺里的血书,第七代药引的批注在脑海中浮现,而肖石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像极了当年昭华夫人站在太医院时,面对满朝质疑的决绝。
深夜,沈微在烽燧堡顶铺开羊皮纸,用伤兵的血混着碱面绘制毒菌图谱。肖石站在她身后,龙纹刀插入沙地,刀刃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当第一颗晨星升起时,图谱上的毒菌轮廓与太医院密档里的往生蛊图腾重叠,而图谱角落,沈微用断指血写下八个字:"以医止戈,血债血偿"。 远处的北狄营地传来号角,肖石按住她的肩:"天亮后,朕带你去看样东西。" 他靴底的黑沙簌簌落下,与沈微裙摆的血渍混在一起,在沙地上形成新的图腾 —— 那是医者仁心与帝王权术交织的印记,注定要在这朔风战地,掀起一场颠覆千年医道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