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即将踏出豁口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猛地灌入鼻腔!
豁口外并非坦途,而是一个刚刚被炮弹掀翻的掩体!
几具残破不堪、穿着同样破烂军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在那里,肢体扭曲,面目全非,温热的血液还在从撕裂的伤口中渗出,汇成一片粘稠、暗红的泥泞。
老李瞳孔骤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敌尸,是他们自己人的尸体!
显然是试图依托这个磨坊外围的掩体进行最后抵抗的战友,却被刚才那毁灭性的炮击瞬间抹杀。
他几乎是踏着战友的尸骸前进!
脚下的触感是冰冷僵硬与温热粘腻的恐怖混合。每一步落下,都踩在碎裂的骨头上,陷进柔软的内脏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声。
死者的眼睛空洞地瞪着硝烟弥漫的天空,或是绝望地望向磨坊的方向,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和不甘。
“呜哇——!”
怀中的婴儿似乎被这浓烈到极致的死亡气息和脚下骇人的触感彻底惊醒,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这哭声在死寂的战场废墟上显得如此突兀、尖锐,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压抑的寂静!
老李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糟了!
“砰!砰!砰!”
几乎是婴儿哭声响起的同时,不远处黑暗的废墟中,猛地爆发出几点急促的枪口焰!
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咬在老李身侧的断壁上,碎石飞溅!敌人!有敌人就埋伏在附近!婴儿的哭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老李本能地将身体狠狠向下一压,整个人几乎扑倒在尸堆之上,用自己和冰冷的尸体作为屏障,死死护住怀中的婴儿。
温热的、带着浓烈腥气的血污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襟,糊满了他的脸颊。
“八嘎!”一声粗暴的、带着异国腔调的咒骂隐约传来。
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金属摩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他们在向这边包抄!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但求生的本能却在此刻被彻底点燃!
老李的脑子从未如此刻般清醒:不能停在这里!绝不能成为尸堆里新添的一具!他必须冲出去!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在浓烟和黑暗中疯狂地搜寻着生路。
豁口左侧,是一片被炸得支离破碎的低矮建筑废墟,相对开阔,但毫无遮挡,冲出去就是活靶子!
右侧,则是一条被倒塌的房梁和大量瓦砾勉强挤压形成的、狭窄扭曲的缝隙,通向更深的黑暗,不知尽头。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打在旁边的尸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血花西溅!一个模糊的身影己经出现在豁口左侧的视野边缘,正举枪瞄准!
来不及犹豫了!
“走!”老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抱着婴儿,朝着右侧那条狭窄、黑暗、充满未知的瓦砾缝隙,猛地扑了进去!
“砰!”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脚跟射入地面。
缝隙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老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爬行,后背和肩膀不断摩擦着冰冷、粗糙、带着锋利边缘的砖石和断裂的木头,每一次剐蹭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尖锐的木刺和石棱撕扯着他本就破烂的衣服,划开皮肉。他只能将婴儿紧紧抱在胸前,用自己的后背和手臂承受着所有的挤压和刮擦。
婴儿的哭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被放大,显得更加凄厉刺耳,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身后的追兵。
“在那边!钻狗洞了!”敌人粗嘎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紧追而至。
“砰砰砰!”子弹打在缝隙入口处的瓦砾上,溅起碎石和尘土,有些弹头在狭窄空间里反弹,发出尖锐的呼啸,险之又险地从老李身边掠过!
老李不敢回头,也无力回头。他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在黑暗的管道中拼命向前拱。
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滚烫的白雾。
汗水、血水、泥灰混合在一起,糊住了他的眼睛,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涩而腥苦。
他只能凭借本能和对“前方”的执念向前蠕动。
缝隙深处并非笔首,而是扭曲蜿蜒,有时几乎被坍塌的杂物完全堵死,需要他用肩膀和头拼命顶开松动处才能挤过。
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怀里的婴儿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断续的抽噎,这更让老李心急如焚。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追击的枪声和叫骂声似乎被曲折的通道阻隔,变得模糊而遥远。
但老李丝毫不敢放松,他知道敌人绝不会轻易放弃。
突然,一丝微弱、冰冷的气流拂过他滚烫的脸颊!前方似乎有出口!
希望的火苗猛地窜起!老李精神一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气流的方向奋力爬去。缝隙的尽头,被一堆相对松散的、带着腐朽木头的瓦砾堵住,但缝隙顶部,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蒙蒙的光线——天快亮了!
出口!就在上面!
老李将婴儿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双手颤抖着,摸索着顶部的瓦砾。
木头己经朽烂,砖石也并不十分沉重。他咬紧牙关,十指抠进冰冷的泥土和砖缝,不顾指甲翻裂的剧痛,用肩膀死死顶住一块摇摇欲坠的木板,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顶去!
“嘎吱…哗啦…”
朽木断裂,松散的砖石滚落!一个仅容一人钻出的、布满灰尘的洞口赫然出现在头顶!一股带着浓烈硝烟味和破晓前寒意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老李心中一喜,顾不上喘息,立刻回身去抱婴儿。就在这时——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