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的枪响,似乎就在缝隙的不远处响起!紧接着,是敌人更加清晰的、带着愤怒的咆哮和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他们追上来了!
老李心脏狂跳!他一把抄起婴儿,顾不上检查洞口外的环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婴儿先从那狭小的洞口推了出去!
就在他准备自己钻出去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他刚刚顶开的洞口边缘!
“轰隆!”
一块原本被顶开的沉重石板,在震动和敌人可能踩踏的影响下,骤然滑落!带着沉闷的巨响和飞扬的尘土,狠狠砸下!
“唔!”老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右腿小腿以下瞬间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和沉重的压迫感!
那块石板,死死地卡住了他的右脚踝!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挣扎着回头,在灰尘弥漫的缝隙中,己经能看到一个端着刺刀、面目狰狞的敌军士兵的身影,正朝着他猛扑过来!
那刺刀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脚被压住,怀中是再次被巨响惊吓得尖声啼哭的婴儿!
真正的绝境!
老李目眦欲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但王胡子那“活下去!”的吼声却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看向洞口外被推出去的婴儿——那小小的襁褓正落在洞口边缘的瓦砾上,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却仿佛隔着生死鸿沟!
“不——!”一声蕴含了所有悲愤、不甘和最后爆发力量的嘶吼,从老李的胸腔深处炸裂而出!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不再尝试抽出被压住的右脚,而是猛地拧转身体,双手死死抠住洞口边缘尖锐的砖石,不顾指骨碎裂的剧痛,仅凭双臂和腰腹那最后一点榨出的蛮力,将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洞口外狠狠甩了出去!
“噗嗤!”锋利的砖石边缘深深割入他的手掌和小臂,鲜血淋漓!
被石板卡住的右脚踝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甚至碎裂的脆响!剧痛让他几乎昏死!
但巨大的惯性将他整个人拖出了洞口!
他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瓦砾堆上,翻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下。
婴儿的哭声就在耳边。
他顾不上查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和剧痛钻心、动弹不得的右脚,挣扎着抬起头。
天光微熹,铅灰色的云层低垂,映照着满目疮痍的废墟。
他冲出来了!摆脱了那条死亡的缝隙!
然而,眼前并非生路。
这是一片更大的、被反复炮火耕耘过的开阔地。断壁残垣如同魔鬼的獠牙指向天空。
就在他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个被炸塌了半边的碉堡废墟赫然在目!
黑洞洞的射击孔,正对着他摔出来的方向!
更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碉堡那塌陷的缺口处,一个鬼子士兵正惊愕地转过头,手里端着的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显然刚才那沉闷的一枪正是他所发!
而他的目光,己经牢牢锁定在刚刚从瓦砾中翻滚出来的老李和啼哭的婴儿身上!
那士兵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迅速被一种发现猎物的、残忍的兴奋所取代!
二十米!对于一支上了膛的步枪来说,近在咫尺!
老李甚至能看到那士兵手指扣向扳机的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怀里的婴儿在哭,自己残破的身体在剧痛中颤抖,被卡住的右脚如同被钉死在地狱的入口。
而前方,是黑洞洞的、即将喷吐死亡的枪口。
活下去…
带…走…
王胡子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钟鸣,在死寂的黎明前回荡。
老李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绝望如同实质的寒冰,却又在寒冰的最深处,猛地迸发出一点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火星!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本能——不是躲避(也根本无处可躲),而是猛地将怀中啼哭的婴儿,死死地、用整个身体覆盖住,蜷缩,翻滚!用自己千疮百孔的后背,迎向那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
同时,他唯一还能动的左手,在翻滚中疯狂地摸索着身下冰冷的瓦砾,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坚硬、棱角分明的石头!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砰!”
枪响了!
枪声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死寂。
老李蜷缩着,用尽全身每一寸肌肉的力量,将婴儿死死地压在自己和冰冷的地面之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子弹撕裂空气的灼热轨迹,几乎是擦着他破烂的衣领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后颈生疼!
那颗子弹没有击中他,而是狠狠钻进了他身前不到半米的一截焦黑木桩里,发出沉闷的“噗”一声,木屑西溅!
碉堡缺口处的敌军士兵显然没料到这个浑身是血、如同破麻袋般摔出来的敌人还能做出如此迅捷的规避动作,他脸上的残忍兴奋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恼怒。
他低骂了一句,动作麻利地再次拉动枪栓,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刺耳,黑洞洞的枪口再次稳定地指向了老李!
老李甚至能看清那士兵手指再次扣向扳机的动作,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二十米!太近了!他抱着婴儿,拖着那条被石板砸得剧痛钻心、动弹不得的右腿,根本不可能在对方开第二枪前躲开!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勒紧了他的心脏和咽喉!王胡子最后的嘶吼在耳边轰鸣,怀里婴儿微弱的抽噎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神经。
“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带着狂暴怒火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碉堡废墟的另一侧炸响!
“狗日的!去死吧!!!”
一道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冲出的魔神,带着席卷一切的狂猛气势,轰然撞破了碉堡侧面本就摇摇欲坠的残墙!砖石横飞,烟尘弥漫!
那人影速度太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他手中没有枪,只有一把沾满黑红血污、刃口崩裂的工兵铲!
在敌军士兵惊骇欲绝、刚刚来得及将枪口偏移过去的刹那,那把沉重的工兵铲,己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如同巨斧般,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骨骼和钢铁碰撞的恐怖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