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把安若雪的画轴小心收进樟木盒时，指腹还残留着绢布上猫爪印的触感。
阿灰蹲在窗台上，鸦喙一下下叩着玻璃，发出细碎的"笃笃"声——这是它催促主人出门的独特信号。
"要去后山？"她顺口问了句。
乌鸦歪着脑袋，黑亮的眼珠映出她颈间晃动的丝巾，那上面沾着阿夜今早留下的绒毛。
后山的老槐树下，那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碑还保持着她上次离开时的模样。
青苔爬满碑身，"阮清欢之墓"五个字被风雨磨得有些模糊。
隋冷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碑面，一阵刺骨的凉意顺着血管窜进太阳穴。
眼前的画面突然碎裂重组。
她看见穿月白旗袍的姑娘蹲在雨里，怀里抱着只断了腿的橘猫。
姑娘的泪砸在青石板上，混着猫的呜咽："别怕，我找张医生治......"话音未落，画面急转，她又站在火舌舔舐的阁楼里，姑娘将画卷塞进墙缝，转身时被坍塌的房梁砸中，最后一眼望过来时，瞳孔里映着的竟是隋冷此刻的脸。
"是她......"隋冷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槐树上。
记忆如潮水翻涌——她穿书前看的那本小说，女主角就叫阮清欢，死在一场人为纵火里，而她穿成的隋冷，正是书里那个被几笔带过的"恋爱脑炮灰"。
"原来我们共享着灵魂印记。"她摸着发烫的太阳穴，终于明白那些总在命案前响起的鸟鸣、猫叫从何而来——是阮清欢留在世间的执念，通过动物的感知传递给她，让她成为"死神体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倩的来电："隋顾问，来局里一趟，有东西要给你看。"
刑警队的档案室飘着旧纸的霉味。
王倩把封皮泛着黄的档案袋推过来时，隋冷注意到她警服第二颗纽扣没扣——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查顾辰的南洋账户时，系统弹出十年前的悬案关联。"王倩翻开档案，照片上是血肉模糊的流浪狗，"连环动物虐杀案，当时判定是随机作案。
但你看这个。"她抽出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纸箱里塞挣扎的小猫，"张医生，那时候他刚开宠物医院。"
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
照片里的纸箱，和阿灰说的"带血的箱子"轮廓重叠。
更下方的鉴定报告上，一行字刺得她眼睛发疼："死者体内检测出未登记兽药成分——与苏莉地下作坊流出的批号一致。"
"你总说能'碰巧'撞见案件。"王倩合上档案，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是那些动物在向你求救。
阮清欢没完成的事，命运让你来接着做。"
深夜的别墅静得能听见钟表走动声。
隋冷坐在飘窗上，日记本摊开在膝头。
月光透过纱帘落在纸页上，她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终于写下："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工具。
我是那些无法发声者的耳朵和手。"
笔锋落下的瞬间，窗外传来细碎的抓挠声。
小橘叼着片沾着松节油的画布从围墙上跳进来，后面跟着安若雪——她发间还别着调色刀，显然是刚从画室赶过来。
"看我新完成的画。"艺术家展开亚麻布，画布中央是隋冷的侧影：她半蹲在巷口，身侧围着流浪猫、受伤的鸽子，连最胆小的刺猬都探出头。
画名用金粉写着《聆听者》。
"那天在你家，我看见小橘扒着你膝盖说话的样子。"安若雪指尖抚过画中隋冷微扬的下颌，"你听它们说话时的眼神，和阮清欢抱着受伤橘猫时一模一样。"
隋冷的鼻尖发酸。
她望着画里自己发亮的眼睛，突然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她追寻的从来不是"摆脱恋爱脑标签"，而是找到真正的自己——那个能为弱者发声的自己。
启程前夜，阿灰用喙敲开她卧室的窗。
它爪子里攥着封贴着南洋邮票的信，火漆印上是只振翅的青鸾。
"你终于来了。"信纸上的字迹和安若雪收到的威胁信如出一辙，落款是X先生。
隋冷将信收进随身包，转身看向己经收拾好的行李箱。
月光下，阿夜不知何时跳上箱子，正用脑袋蹭她手背。
"这次换我保护你们。"她轻声说，指腹蹭过猫耳尖的绒毛。
机场广播响起"前往南洋的乘客请登机"的提示时，隋冷站在安检口回头。
王倩抱着大黄，小橘蹲在她肩头，阿灰在两人头顶盘旋。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箔。
"等我回来。"她对着人群挥了挥手，转身走向登机口。
飞机腾空的瞬间，舷窗外突然滚过闷雷。
隋冷望着逐渐缩小的城市，摸了摸颈间的丝巾——那里还留着阿夜的温度。
她知道，南洋的青鸾阁里，有阮清欢的未竟之事在等她，有X先生的阴谋在等她，更有无数需要倾听的声音在等她。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