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她会故意把他不爱吃的青椒拨到他碗里,还振振有词:“挑食不好!营养要均衡!江先生要以身作则!” 江楚轩看着碗里的青椒,再看看她一脸“我是为你好”的促狭表情,最终会在全家(包括老爷子)含笑的目光注视下,皱着眉,极其缓慢地吃掉。雅琳则会像打了胜仗一样,笑得眉眼弯弯。
偶尔,她心血来潮,会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盘腿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线,笨拙地试图织一条围巾(声称是给他的),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江楚轩结束工作下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毫无形象却又莫名温馨的画面。他会静静地靠在楼梯口看一会儿,冰冷的嘴角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那点不成调的噪音,竟比任何交响乐都更让他感到平静。
林婉如一开始是带着审视和挑剔来的。她看不惯雅琳的“没规矩”,觉得她配不上江家。然而,几次在老宅撞见雅琳把老爷子哄得哈哈大笑,把儿子噎得无话可说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林婉如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发现,这个看似跳脱的儿媳妇,其实心思通透。她会在林婉如情绪低落时,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她喜欢的玫瑰花茶,然后坐在旁边,也不多话,只是安静地陪着。
她发现雅琳虽然“调皮”,但大是大非上极有分寸,待人真诚,连家里的老佣人都真心喜欢她、维护她。老宅里那种死气沉沉、压抑冰冷的氛围,因为雅琳的存在,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温暖,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笑声。
林婉如那颗被失败婚姻冰封了太久、刻薄了太久的心,竟被这鲜活的笑声和暖意,一点点融化了。她开始主动来老宅,借口看老爷子,实则更多是想看看雅琳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想听听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她甚至会在雅琳和江楚轩“斗嘴”时,忍不住帮腔打趣儿子两句:“楚轩,你就让让雅琳嘛!” 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和笑意。原来,婚姻和家庭,可以是这样无拘无束、充满欢笑的样子?这个认知,让她沉寂多年的心湖,泛起了陌生的涟漪。
江承远依旧话不多,但出现在老宅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他常常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里,捧着一杯茶,看似在看书或看报,目光却会不由自主地被客厅中央的“热闹”吸引。
他看着雅琳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围着老爷子转,一会儿递茶一会儿捶背(虽然手法很业余),把老爷子哄得眉开眼笑。
他看着儿子江楚轩那张万年冰山脸,在雅琳或调皮捣蛋、或歪理连篇时,会露出无奈、纵容、甚至偶尔破功的浅笑。那笑容虽然短暂,却真实得让江承远感到陌生又……欣慰。他那个从小沉默寡言、冷硬得像块石头、仿佛从未真正快乐过的儿子,竟然也会被一个人这样轻易地牵动情绪,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
他看着妻子林婉如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听着她不再尖酸刻薄、反而带着点轻松打趣的话语。这个家,因为那个叫陈雅琳的女孩,变得温暖、鲜活,充满了久违的、真正的“家”的味道。
江承远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忽然发现,自己那场为了利益结合、早己名存实亡、摇摇欲坠的婚姻,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它阴差阳错地,为儿子带来了这样一个……能照亮整个江家的女孩。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正被雅琳“指挥”着笨拙地插花的儿子身上,那张严肃的脸上,缓缓地、极其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真正满意的、释然的笑容。
曾经落针可闻的餐厅,现在常常爆发出老爷子爽朗的大笑和雅琳清脆如银铃的笑声。
曾经冰冷空旷的客厅,如今常常能看到雅琳窝在沙发里看书、织毛衣(虽然成果惨不忍睹)、或者拉着福伯下跳棋耍赖的身影。
连花园里修剪花枝的园丁,厨房里忙碌的佣人,脸上都带着比以往轻松许多的笑容。因为少夫人会时不时溜进厨房“偷师”,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却笑声不断;会在花园里对着盛开的花赞叹不己,甚至心血来潮要帮忙修剪(通常会被园丁师傅心惊胆战地婉拒)。
江楚轩依旧是那个气场强大的冰山总裁,但回到老宅,面对那个总能轻易点燃他情绪、让他破功、让他无可奈何又甘之如饴的小女人时,他周身那层坚冰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了大半。他会默许她的小调皮,会纵容她偶尔的“没规矩”,甚至会在她玩闹时,眼底深处会流淌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暖意。
冰冷的豪门深宅,因为一个古灵精怪、鲜活真实的陈雅琳,彻底活了过来。阳光驱散了阴霾,笑声取代了沉寂。那个始于“协议”的婚姻,在不知不觉中,早己抽枝发芽,开出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温暖而绚烂的花。而江楚轩那座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冰山,似乎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