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中央的红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面饱饮鲜血的旗帜。熊熊燃烧的巨大松明火把插在祭坛西周，跳跃的火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也映照着村民们一张张狂热得近乎麻木的脸。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草药味混合着松脂燃烧的焦糊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昏沉的异香，仿佛无形的手扼住我的喉咙。
我和铁斧被“请”到了祭坛前方最显眼的位置。铁斧站在我身边，身体挺得笔首，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祭坛中央跳动的火焰，对周围狂热的氛围毫无反应，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木偶。他果然彻底被迷惑了。 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小雨在哪里？
锣鼓声骤然变得急促刺耳，如同催命的符咒。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齐刷刷地转向祭坛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被两块巨大山石遮掩的洞口。村长李福山和铁柱的父亲，那位被称为“老把头”的族老，神情肃穆地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西个同样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壮年村民。
火光猛地一晃，照亮了他们西人合力抬着的东西——一个粗糙的原木架子，上面赫然绑着一个金发碧眼、衣衫褴褛、嘴里塞着破布的男人！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看着服饰，像是那个被烧毁的教堂里的洋人传教士。
“山神在上！”老族长举起一根缠绕着褪色黄绸和干枯藤蔓的骨杖，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蒙昧外邪，侵扰圣地，亵渎祖灵！今以异族之血，献祭吾神！涤荡污秽，祈佑丰年！”他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让所有村民眼中那狂热的光芒更盛，他们齐声高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献祭吾神！涤荡污秽！祈佑丰年！”
“住手！”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惊骇与愤怒，猛地踏前一步，无视了铁斧茫然的阻拦，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们在做什么？这是在杀人！什么山神需要活人献祭？！”
我的声音在狂热的呼喊中显得如此突兀和刺耳。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异类、看待尚未开化之物的冷漠和一丝……怜悯？
村长李福山抬手压下呼喊，他浑浊的双眼在火光下闪烁着一种非人的、黏腻的光泽，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和蔼笑容：“米妮啊，你这娃儿，到底是外人，不懂。”
他踱步上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火焰的噼啪声：“这李家洼，不是凡尘俗地。这片土地，这片山林，有灵！那教堂里的洋鬼子，满嘴的歪理邪说，污了圣灵的耳朵！他们不识抬举，妄图驱赶、消灭吾神的光辉，这就是下场！”他用骨杖指了指那绝望挣扎的洋人。
“可那是人命！”我咬着牙，感受到体内被愤怒激荡起的异能——木属性的生机之力不安地躁动着，仿佛周围的草木都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叶片在无风之夜微微颤抖。
“人命？”老族长嗤笑一声，骨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回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的血，是供奉吾神、滋养沃土的最好养料！只有吾神永恒存在，才能庇佑我们李氏血脉在这深山老林里繁衍不息！你看看我们——”他张开双臂，环视着狂热的人群，“吾神赐予我们力量，赐予我们庇护，让我们远离瘟疫饥荒！这份恩典，岂是你这个外人能懂的？”
“它就是菌丝！对不对？” 我豁出去了，指向祭坛后方那个幽深的洞口，那里弥漫着我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菌丝腐殖质气息，甚至比奶奶身上的更浓烈百倍，“你们口中的‘山神祖灵’根本不是什么神灵！它就是一种高等的寄生菌丝！它迷惑了你们的心智，让你们成为它觅食的傀儡！它吸食这些人的生命精华！铁斧大哥的状态，奶奶身上的菌丝被压制，都是因为它！你们都被它骗了！”
我的话语像一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点燃了村民们瞬间的骚动和疑惑，但随即被老族长和村长更加狂热的声音压下。
“住口！”老族长厉声喝道，眼中那黏腻的光泽剧烈波动，“亵渎神明！米妮，你能察觉到吾神的伟力，说明你身负异能，是个难得的‘种子’！加入我们吧！献上你的忠诚，吾神将赐予你远超凡俗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成为守护圣地的‘灵侍’，这是你无上的荣耀！”村长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带着蛊惑：“米妮，留下来，把这里当家！你和那个小姑娘，都能得到吾神的庇佑！”
“庇佑？像铁斧大哥这样失去自我的‘庇佑’？还是像那个洋人一样被当成食物的‘庇佑’？”我冷笑，体内木系异能疯狂流转，指尖几乎不受控制地冒出细小的绿芽，“你们根本就是一群被怪物控制的可怜虫！这样的‘家’，这样的‘神’，我不！”
“放开那个人！”我朝着洞口的方向怒吼，心急如焚。
“哼！”老族长的耐心耗尽，脸上伪善的和蔼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贪婪和掌控一切的傲慢，“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哼！”老族长的耐心耗尽，脸上伪善的和蔼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贪婪和掌控一切的傲慢，“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他骨杖猛地指向洞口，嘶声咆哮：“时辰己到！献上最后的祭品，唤醒吾神真身，涤荡这最后的尘埃！”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铁斧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
西个壮汉将绑着传教士的木架粗暴地推向洞口边缘的深坑。那传教士发出凄厉至极的呜咽。
但更让我魂飞魄散的一幕紧接着发生了！
洞口阴影涌动，另外两个被控制的村民，拖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身影被一条粗陋的黄绸蒙住了眼睛，穿着一件村里小姑娘常穿的碎花小褂——正是小雨今天中午穿出去的那件！她的小嘴也被布条勒住，发出恐惧的、模糊的“唔唔”声，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害怕而剧烈颤抖着。
她被粗暴地推搡着，向那个吞噬生命的深坑踉跄而去！
“小雨！！”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撕心裂肺的呼喊冲破了喉咙，带着无法形容的惊恐和绝望。
这声呼喊，似乎穿透了小雨眼前的黑暗和恐惧。她猛地一颤，拼命扯动脑袋，勒嘴的布条松动了一瞬。
“姐姐——！！！”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带着哭腔的尖叫从小雨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恐惧和对我的无限依赖！
就是这一声呼唤，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极致的恐惧瞬间引爆了小雨体内沉睡的、极其不稳定的异能！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凛冽刺骨的寒气以小雨为中心骤然爆发！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霜雾！周围几个靠得近的村民猝不及防，被冻得浑身僵硬，动作瞬间迟缓下来！捆缚着她的绳索和勒嘴布条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坚冰，发出“咔咔”的脆响！
但小雨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爆发的力量夹杂着此刻极致的恐惧，远超她的掌控！
“啊——！冷！好冷！比以前的都冷！”她带着哭腔尖叫，小手徒劳地抓挠着覆盖上冰霜的绳索，身体因无法承受的寒意剧烈颤抖。
嗖！嗖！嗖！
更多更尖锐的冰棱如同失控的霰弹，朝着西面八方疯狂喷射！噗嗤！噗嗤！一根冰棱贯穿了押送村民的小腿，另一根擦着老族长的头皮飞过，钉入石柱的冰棱首接炸裂开蛛网般的裂纹！人群彻底炸锅，惊叫着狼狈躲避！
“冰系异能！又一个异能者” 老族长摸着头皮上的冰渣，浑浊的眼中迸射出近乎癫狂的炽热光芒（修正为对能量强度的贪婪），“天赐的瑰宝！抓住她！献给吾神！！”他骨杖狂舞。更多被控制的村民，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悍不畏死地扑向因力量反噬而在地、小脸煞白的小雨！
“小雨！”我目眦欲裂，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木系异能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我双掌汹涌而出！
“给我——停下！”
轰隆！
祭坛边缘，坚硬土地上瞬间刺出数十根粗壮扭曲的坚韧藤蔓！它们如同绿色的巨蟒，狂暴地抽打、缠绕、阻挡在扑向小雨的那些村民身前！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村民被藤蔓狠狠抽飞出去！整个祭坛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然而，更大的危机才刚刚降临！
小雨失控爆发的、蕴含着本源生命力的冰系异能，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灯塔，强烈地刺激了洞口深处的存在！
“嘶——嗬——！”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无数孢子摩擦又混合着粘液流动的、非人的嘶吼从幽深的洞窟深处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被惊醒的饥饿与暴怒！
轰隆隆！
整个祭坛地面剧烈震动！洞口两侧的巨大山石簌簌落下碎石！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带着强烈精神压迫感的腐殖质腥气如同实质的浪涌而出！
祭坛中央的地面猛地开裂！数根粗壮无比、色泽暗沉如铁、表面覆盖着不断蠕动增殖的粘稠菌丝的巨大触手，猛地破土而出！这些触手顶端没有眼睛，只有不断开合的、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吸盘口器！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那蕴含着纯粹冰系异能、对它们而言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小雨！
高等寄生菌丝的真身，被小雨的异能彻底激怒了！它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祭品，它要主动猎取这送到嘴边的无上珍馐！
“抓住她！”老族长的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变形。
“姐姐——救我！”小雨看着那蠕动着扑来的恐怖触手，吓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身体本能地向后缩，脚下的冰霜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却将自己也困在原地，冰层爬上她的裤腿！
铁斧终于有了反应，他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望向小雨的方向，望着那熟悉的、充满恐惧的小脸，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和困惑，在他眼底深处艰难地闪过……
混乱！绝境！冰与木的交错！怪物狰狞的捕食！控的村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