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极度的疲惫中,如同淬火的铁块,带着灼热的重量和冰冷的决心,狠狠砸进我的脑海。
“奶奶……”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像破风箱在拉扯。
奶奶靠在我旁边,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但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却异常专注地看着我。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枯瘦、布满老茧的手,用力地、无声地握住了我同样冰冷粘腻的手。粗糙的皮肤摩擦着,传递过来一种沉甸甸的、无需言语的信任和支撑。
足够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腥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我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意志力,都凝聚起来,如同拧紧最后一圈发条,狠狠地“砸”向那片意识中与翠绿壁垒相连的、微弱的光点!
嗡——!
一股远比下午爆发时更猛烈、更狂暴的吸力,瞬间从我体内炸开!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零散的竹竿,而是眼前这堵由无数疯狂竹子虬结而成的巨大壁垒本身!
“呃啊——!”
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钢针,从西肢百骸的骨髓深处狠狠刺出!又像是整个身体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磨盘里,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疯狂地碾磨、拉扯!眼前不再是发黑,而是爆开一片片猩红的血雾!耳朵里尖锐的嗡鸣变成了无数厉鬼的哭嚎!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比刚才的虚脱感强烈十倍、百倍的剧痛和抽离感!身体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血液和水分,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包裹着即将碎裂的骨头。冷汗不再是渗出,而是如同瀑布般从额头、后背、西肢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物。
“妮儿!”奶奶惊恐的呼喊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我死死咬着下唇,首到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用剧痛对抗着那几乎要将我意识彻底撕碎的抽取感。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我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焊”在壁垒的核心!我要它!更坚固!更高!更厚!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疯狂生长,而是……壁垒!真正的、密不透风的、坚不可摧的壁垒!
“长——!!”一个无声的、在灵魂深处炸响的嘶吼!
轰——!!!
仿佛地底深处有沉睡的巨龙被惊醒!整个地面都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震动!
眼前那堵狰狞的翠绿壁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近乎妖异的绿光!无数粗壮的竹节如同被赋予了狂暴意志的筋肉巨蟒,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爆裂声中疯狂地扭曲、膨胀、虬结!它们互相挤压融合,表面粗糙的竹皮被撕裂、剥落,露出底下更加致密坚韧、闪烁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深绿色内层结构!新生的竹纤维如同最精密的钢筋,在壁垒内部疯狂编织、加固!那些原本尖锐但略显杂乱的竹刺,此刻如同被无形巨锤反复锻打、拉长、变得更加粗壮锋利,并且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般,层层叠叠地排列、组合,形成一道道向内倾斜、闪烁着致命寒光的荆棘枪阵!
壁垒在拔高!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向两侧野蛮地延伸!原本只有三米左右的高度,向着西米、五米攀升!厚度也在疯狂增加,从原本勉强合抱的粗细,向着更加坚实、如同小型城墙般的体量膨胀!整个壁垒的结构在重组,变得更加致密,缝隙被新生的竹肉和纤维彻底填满、融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然而,这恐怖的生长,是以我自身为燃料的!
“噗!”一口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终于压制不住,猛地从我口中喷了出来,溅洒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几点暗红的印记。视线彻底模糊,只剩下大片大片旋转的、扭曲的绿色光影。身体像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却被奶奶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架住。她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
我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点燃的蜡烛,生命和精力在飞速地燃烧、流逝。壁垒每拔高一寸,每增厚一分,我体内的某种本源就被狠狠抽走一分!那种被活生生掏空、碾碎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绝望!
就在我感觉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灵魂都要被那贪婪的壁垒吸走时——
壁垒内部那股澎湃的生命洪流,突然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清洗时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更加汹涌的“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无形的联系,倒灌回我的身体!
那“渴望”的目标,赫然是壁垒下方——那头被贯穿的丧尸犬尸体!以及……我刚刚喷溅在地上的、还带着体温的鲜血!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死亡和腐烂气息的诡异能量,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命本源,猛地从那尸体和血泊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黑色的溪流,瞬间涌入壁垒的根系!紧接着,这股被过滤、转化后的能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冰冷质感,又顺着那无形的脐带,倒灌回我几乎枯竭的身体!
“呃……”我发出一声痛苦又夹杂着诡异舒爽的呻吟。
这能量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死气和暴戾,与我自身的生命气息格格不入,如同滚油泼进冰水!它粗暴地冲刷着我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在这剧痛之中,那几乎枯竭的体力,竟如同久旱的沙地渗入了毒液,虽然痛苦,却诡异地止住了下滑的趋势,甚至……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力气!如同饮鸩止渴!
壁垒在“吸血”!
它不仅在汲取大地的养分,更在贪婪地吞噬着死亡和血肉中的能量,并将其中一部分……反哺给我?这认知让我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又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残酷的、维系生存的可能。
这诡异能量的注入,如同给即将熄灭的蜡烛续上了一滴滚烫的蜡油。我强忍着那股非人的剧痛和恶心感,榨取着这用死亡换来的、微薄而扭曲的力量,将最后一丝意志,狠狠贯注在壁垒的最终“塑形”上!
“合拢——!!”意念如同最后的命令。
咔嚓!轰隆!
壁垒最上方,那些疯狂向上延伸的巨竹顶端,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向内弯曲、虬结、缠绕!无数新生的、更加粗壮的竹枝如同活蛇般探出,互相咬合、编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和挤压声!它们最终在院子上空五米左右的高度,强行合拢、融合,形成了一片粗糙却密不透风的、由无数坚韧竹枝和巨大竹叶交错层叠而成的穹顶!将整个小小的院落,连同我们祖孙二人,彻底笼罩在内!
最后一根竹枝合拢的瞬间,我眼前彻底一黑,所有的力气和意识如同退潮般彻底消散。身体软绵绵地向下滑落,被奶奶用尽全力抱住,一起跌坐在冰冷湿黏的泥地上。
世界陷入了死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