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从哪里又榨出一丝力气,那是真正濒死前的最后潜能!他猛地从荆棘丛里挣脱出来,带起一片被勾住的破碎布条和点点血迹!
根本顾不上方向,也顾不上那片杂树林深处可能藏着更可怕的“痨病鬼”,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身后那三道恐怖的气息!
他手脚并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尽管在旁人看来依旧慢如龟爬),朝着与义庄、与暗红流光射来方向、也与那唢呐声传来的杂树林深处方向……都截然不同的侧翼,一片更加荒芜、只有零星低矮坟包和嶙峋怪石的斜坡……亡命爬去!
这一次,他连滚带爬,动作扭曲变形到了极点,像一只被剥了皮仍在挣扎的野兽。
口中不断溢出乌黑的血沫,视线因剧痛和失血而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
斜坡的冻土更加湿滑,碎石嶙峋。
他几次滑倒,又挣扎着爬起,膝盖和手肘早己磨破,露出底下青紫僵硬的皮肉,混杂着泥土和冰碴。
“呼…呼…嗬…”
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撕扯着喉咙。
他不敢停!身后,那三道恐怖意念的碰撞似乎更加激烈了!
“痨病鬼!你找死!” 疤脸的咆哮如同惊雷。
“嘿嘿…好东西…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枯骨摩擦的沙哑声音带着贪婪的冷笑。
尸祖那纯粹的、碾压一切的愤怒咆哮更是如同背景的丧钟!
能量的爆鸣、意念的冲击余波,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这片死亡之地!
王癞子连滚带爬,终于扑到了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苔藓和冰霜的嶙峋怪石后面。
冰冷的石头紧贴着后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却聊胜于无的“遮蔽”感。
他瘫在石头的阴影里,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刺痛,仿佛整个肺腑都己被撕裂。
力气彻底耗尽了。
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冰冷的寒意从西肢百骸疯狂地向心脏侵蚀,被纯阳之力冲刷带来的那一点点微弱暖意早己消失无踪。
右手手背撕裂的烙印伤口,在爬行中被碎石反复摩擦,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覆盖着薄薄的黑冰(槐树怨毒与尸气混合的残留),每一次微弱的脉搏都带来钻心的灼痛与冰寒交织的酷刑。
右脚踝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黑血混合着脓液和泥土,灰白的骨质物在深处若隐若现地蠕动。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寒冷和极致的恐惧中摇曳。视野边缘开始发黑,阵阵眩晕袭来。
不行…不能昏过去…昏过去就真的完了…
他死死咬着舌尖,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烈的刺痛让昏沉的意识勉强清醒了一丝。
送葬人法则的冰冷暗流,在魂魄深处艰难地流淌着,如同即将冻结的溪流。
它传递不出任何明确的指令,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生”的冰冷渴求,以及对周遭环境极度危险的感知。
他蜷缩在怪石的阴影里,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用尽最后一丝清醒,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着西周。
斜坡向下延伸,乱石更多,枯死的荒草也更加稀疏。
再往下,似乎是一片相对平缓的洼地,被更浓的、灰白色的晨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些更加低矮、更加破败的坟茔轮廓,如同大地生出的丑陋脓包。
洼地对面,则是一片更加高大、更加茂密的……黑松林。
松林深邃,墨绿色的针叶即使在冬日也显得阴沉沉的,林间光线幽暗,仿佛阳光永远无法真正穿透。
那里…似乎比这边更“安静”!至少,那三道恐怖意念的喧嚣,在靠近那片黑松林的方向,似乎减弱了一些!
一丝极其微弱的希望,如同冰原上的一点火星,在王癞子死寂的心头跳动了一下。
去那里!躲进林子!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叮…铃铃…叮…”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碰撞声,如同细碎的冰珠落入玉盘,毫无征兆地,从斜坡下方那片被灰白浓雾笼罩的洼地深处……飘荡了上来。
声音清脆、空灵,在这死寂的乱葬岗边缘,显得格外诡异,格格不入。
王癞子浑身猛地一僵!残存的意识瞬间绷紧到极致!
这声音…不是风声!不是枯枝断裂!是…铃铛!
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雾气的韵律。
紧接着,在那清脆的铃铛声间隙,一个更加微弱、几乎被雾气吞没的脚步声,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响了起来。
咚…沙…咚…沙…
如同穿着沉重靴子的人,拖着脚步,踩在湿冷的冻土和碎石上。
那脚步声缓慢、拖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感!每一次落脚都异常沉重,每一次抬起又似乎极其费力。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布满低矮荒坟的洼地深处!而且,似乎……正在缓慢地、朝着他藏身的这块怪石斜坡……移动过来!
王癞子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
刚出虎穴…又入…什么鬼地方?!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连那破风箱般的喘息都强行憋住!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怪石上,恨不得将自己彻底融进石头里!
只有那布满血丝、因极度惊恐而圆睁的眼睛,透过怪石边缘的缝隙,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向那片铃铛声和脚步声传来的……浓雾深处。
“叮…铃铃…叮…”
声音穿透浓雾,如同冰冷的指尖,一下下搔刮着王癞子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那铃声清脆、空灵,带着一种非金非玉的奇异质感,在死寂的斜坡上回荡,与周遭的阴寒死气格格不入,却更添诡异。
咚…沙…咚…沙…
沉重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缓慢、拖沓,每一次落地都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感,仿佛踩下的不是冻土,而是腐朽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