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司马北辰将钢笔重重搁在红木桌面上。
这是本月第三份示威名单,白珊珊的名字始终位列榜首。
上次抓捕行动后,他特意交代手下留情,却还是让奉武的学生们在大牢里吃了三天苦头。
首到有人出面亲自过问,才不得不放人。
那些年轻的面孔被带出牢房时,苍白的脸上都带着倔强的笑。
"老大,巡捕房刚传来消息"
心腹二当家赵毅推门而入赶紧说起“这次上头放话,必须杀鸡儆猴。奉武大学的学生,一个都不能放过”
司马北辰轻叹一声,将名单推到一旁,目光落在桌角那叠缴获的传单上。
油印的字迹上面写着很多新思想的内容字眼刺得他眼眶发烫。
“我们的声音或许微弱,但千万溪流终将汇聚成河”
他想起上次抓捕之后,在牢里见到白珊珊时的情景,少女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眼神里的光让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帮派老大都忍不住心头一颤。
二当家赵毅踹开雕花木门,酒气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老大,听说你又要护着那帮学生?张督察刚在赌场放话,谁要敢...”
“上次把人关进去三天,结果有贵人来捞人”
司马北辰将传单折成方块,塞进檀木匣最底层“这次要是真动手,咱们还想不想干了”
赵毅有些不理解:“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去年法租界抢地盘,你可是亲手...”
“去年是为了活下去!”
司马北辰抓起青瓷茶盏狠狠摔在青砖地上“现在上头要我们当刽子手,杀的是敢说真话的学生!”
话音未落,他突然愣住——自己竟会对着这个跟了十年的兄弟说这种话。
赵毅弯腰拾起半片茶盏:“老大,你变了。从前你说'江湖规矩就是弱肉强食',现在倒和那些酸书生共情起来”
"你知道奉武大学的学生在游行时喊什么吗?"
他将杂志推到赵毅面前,“他们说'废除不平等条约',说'还我山河'。这些话,和我们当年砸烟馆时喊的有什么不同?”
赵毅嗤笑一声:“少跟我扯这些!上头要人头,我们交不出去,明天整个帮派就要被安个罪名!”
“去查清楚,这次他们活动的具体时间和路线”
“要做什么?”
“做戏”
司马北辰将半杯茶泼向青砖地“子时包围奉武大学,朝天放枪,抓几个替死鬼交差”
“能信嘛?”
“我问你上次抓捕有结果吗?”
他将茶杯重重顿在案头“学生们被关了三天,租界报纸骂咱们是吃人恶鬼,南京嫌咱们办事不力,最后还不是得乖乖放人?”
赵毅愣住了。
他认识司马北辰十二年,见过这人在赌场里连开三枪震住闹事的洋商,见过他用滚烫的烙铁审问叛徒,却从未见过他眼中此刻的迷茫。
"确定要这么干?"赵毅盯着他,"上头要是发现..."
"发现又如何?"
司马北辰迎上他的目光“我们只是执行者,上头要的是面子,只要表面上让他们满意就行”
送走赵毅后,司马北辰独自站在窗边。
远处的黄浦江上传来轮船的汽笛声,他想起白珊珊说过的救国,想起那些年轻炽热的眼神,突然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燃烧。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有些火,是关不住的。
哪怕他身处黑暗,也忍不住想要触碰那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