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腐竹船缓缓驶过豆油河的那个清晨，菽国王的第九根胡须突然变成了霉绿色。
这位统治大豆王国三百年的君主正站在黑玉城堡的露台上，望着河面上漂浮的转基因蒲公英发呆。豆芽王后的水晶裙摆扫过露台的青苔，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陛下，酱油将军的机械化部队又开垦了三十亩菌丝森林。"豆腐大臣用他雪白的身体堵住城墙的裂缝，说话时胸口簌簌掉下碎渣，"那些长了金属爪子的收割机，把地脉里的根瘤菌都扯出来了。"
菽国王捻着发霉的胡须，感受到指腹传来的触感。黑土地在颤抖，他能听见土壤深处传来远古菌群的哀鸣。三百年前他带着族人在这片腐殖质平原扎根时，和蚯蚓定下过血契——大豆提供糖分，菌丝回馈氮素，蛞蝓负责传递消息。
"让豆浆祭司准备占卜。"王后的声音清脆如新发的豆荚，"昨夜我梦见沼气池里浮出人面蘑菇，它们的菌丝正在编织死亡襁褓。"
朝堂上弥漫着豆豉发酵的腥甜。豆豉宰相从陶瓮里探出布满菌斑的脑袋，他的身体己经和黑色豆粒融为一体："北境传来消息，转基因大豆的根系分泌出酸性物质，蚯蚓军队正在集体蜕皮。"
突然整个城堡剧烈震动，城墙上的豆腐碎块暴雨般坠落。酱油将军踩着冒泡的酱汁冲进大殿，铁甲上粘着未消化的豆渣："那些愚蠢的根瘤菌竟敢罢工！末将己经用除草剂清洗了叛党！"
菽国王注意到将军的铜护腕正在融化，紫红色的酱油顺着铠甲的纹路滴落。黑土地的反噬比预期来得更快——昨夜巡视粮仓时，他发现储存的豆种都长出了昆虫复眼。
"报！沼气池的甲烷鬼魂攻破了西城门！"浑身焦黑的毛豆斥候滚进大殿，身上缠绕着蓝色火焰，"它们...它们把守军的豆荚都吹成了透明气球！"
豆芽王后的水晶裙突然迸裂，翡翠色的汁液在白玉地砖上蜿蜒成古老的图腾。豆浆祭司的铜鼎里翻涌起血色的浆汁，映出正在崩塌的菌丝网络——那些维系王国命脉的银色丝线，正在被转基因大豆的金色根系疯狂绞杀。
"立即启动腐殖质协议！"菽国王的霉变胡须簌簌掉落，露出皮下蠕动的白色菌丝，"豆豉宰相唤醒古菌孢子，豆腐大臣去安抚哭泣的土地，王后..."他转身时，发现豆芽王后的身体正在抽长，顶端绽开一朵闪着磷光的死亡之花。
黑土地发出肠鸣般的巨响，酸雨开始腐蚀城堡的金箔穹顶。酱油将军的机械化部队在雨中融化，变成冒着泡的黑色黏液。转基因大豆的藤蔓刺穿地砖，金色豆荚里传出婴儿的啼哭，每个豆粒都长着人类的面孔。
当最后一批原生大豆被连根拔起时，菽国王在沼气池深处见到了土地之魂。那个由腐烂根须和萤火虫组成的巨大生物，正用菌丝缝合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你们忘了，"地魂的声音让整个沼泽沸腾，"大豆王朝的根基不是种子，而是腐烂。"
腐竹船沉没的那天，豆豉宰相在废墟中找到了发光的古菌孢子。当他把孢子埋进酱油将军融化的铠甲时，黑土地上终于长出了第一株会唱歌的野大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