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江独钓客，不知江湖雪
江是寒江。
夜是长夜。
孤舟上只有一个人。
一个握着钓竿的人。
他的钓竿很旧，像他身上的青布衫一样旧。
但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寒江水面偶尔闪过的鱼腹白光。
“你来了。”他忽然说。
声音很平静，就像他握着钓竿的手一样平静。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声，带着雪粒子，打在船篷上，沙沙地响。
“我知道你来了。”他又说，钓线依旧垂在水里，一动不动。“从镇江到这里，三百里水路，你们跟了三天。”
芦苇丛里终于有了动静。
三条黑影，像水蛇一样滑了出来。
手里都握着刀。
刀很亮，亮得像要吃人的眼睛。
“阁下好本事。”为首的刀客开口，声音嘶哑，“可惜，好本事也要看用在哪里。”
“用在钓鱼上。”钓客笑了，笑容很干净，干净得不像这寒夜里该有的东西。“比如现在，我在钓鱼，你们在看我钓鱼。”
“我们来看你钓鱼，是想请你上岸。”刀客的刀往前送了一寸，刀锋上的寒光映在钓客脸上。“去见一个人。”
“谁？”
“黑煞堡，黑煞君。”
钓客握着钓竿的手终于动了动。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好奇。
“黑煞君？”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尝什么味道，“好听吗？比我的鱼竿好听吗？”
刀客们互看一眼，眼里都有了杀气。
“阁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喝酒。”钓客摇摇头，“我只钓鱼。”
刀光一闪。
三道刀光，快如闪电，劈向孤舟！
舟很小。
人在舟中，避无可避。
但钓客动了。
他动得很慢，又很快。
像风吹动芦苇，像鱼跃出水面。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只听见“叮”的一声轻响。
不是刀砍在肉上的声音。
是钓线弹在刀锋上的声音。
三条刀客僵在原地。
他们的刀还在手里，却再也砍不下去。
因为钓线缠住了他们的手腕。
那根看起来又细又旧的钓线，此刻却像铁索一样，勒进了他们的肉里。
“钓鱼要耐心。”钓客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杀人，也要耐心吗？”
刀客们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们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越来越大，骨头仿佛都要被勒断。
“放……放手……”为首的刀客咬牙说。
钓客没放手。
他只是看着寒江的水面，忽然叹了口气。
“可惜，今晚没鱼上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很急，像擂鼓，敲在寒江的夜色里。
还夹杂着一种极轻、极美的声音，像蝴蝶振翅。
钓客抬起头，望向声音来的方向。
他的眼睛更亮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蝴蝶。
她在前面跑，跑得很快，像一片被风吹起的花瓣。
她的头发散了，脸上有血迹，但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骑着黑马的人。
人很高，很黑，像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手里握着一根鞭子，鞭子很长，是黑色的，像一条冬眠初醒的毒蛇。
“苏晚晴！”铁塔般的人开口，声音像打雷，震得水面都在晃，“你逃不掉的！”
被叫做苏晚晴的女人没有回头，只是跑得更快。
她的裙摆飘起来，银色的蝴蝶仿佛要飞走。
钓客看着她，又看了看铁塔般的人，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钓竿。
“原来，”他喃喃地说，“今晚不是没鱼上钩。
而是……钓上来的，好像不是鱼。”
寒风吹过，雪粒子更大了。
孤舟在江面上轻轻摇晃。
像一片叶子，漂在这无边无际的江湖里。
而江湖的雪，才刚刚开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