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灯,是孤灯。
灯芯结了花,像凌霜月的心。
冷轩在为苏晚晴包扎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蝴蝶的翅膀。
“还疼吗?”他问,声音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苏晚晴摇摇头,看着他手臂上未消的青黑纹路,眼眶红了:“你的伤……”
“没事。”冷轩笑了,笑得比灯芯还暖,“比在黑煞堡好多了。”
凌霜月站在阴影里,霜华剑斜挎在腰间,剑身映着窗外的月。
月如钩,钩着她的衣角,也钩着她的心。
她想起断魂崖边,冷轩内力反噬时,是她背着他走了一夜。
想起地牢里,她为他斩断铁链,剑刃划破自己的指尖。
想起密林深处,他癫魔发作,是她用剑身冷敷他发烫的额头。
可现在,他的温柔,他的笑,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水开了。”凌霜月忽然开口,声音比月光更冷。
她提起铜壶,为冷轩和苏晚晴倒茶,壶嘴的水流在杯中打了个旋,像她此刻的心。
冷轩接过茶杯,看了她一眼:“你的手在抖。”
“天冷。”凌霜月别过头,看着窗外的冷月,“霜天月如钩,最易伤人。”
苏晚晴捧着茶杯,轻声道:“凌姑娘,多谢你。”
“不必谢我。”凌霜月的指尖划过霜华剑的剑穗,“我救的是冷轩,不是你。”
空气瞬间凝固。
灯芯“噼啪”爆了一下,火星溅在冷轩手背上。
“凌姑娘,”冷轩放下茶杯,“你好像在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凌霜月转身,剑穗扫过灯台,灯火晃了晃,“江湖人,不该有气。
剑道无情人有情,
是大忌。”
她说着,忽然拔剑。
“霜天月”剑招发动,剑光如霜,在破庙内织出一片月轮!
这是她的成名绝技,快、准、狠,从无失手。
但这一次,剑尖却擦着梁柱而过,削落一片木屑。
她自己也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你的剑……”苏晚晴惊呼。
凌霜月收剑入鞘,指尖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为何失准。
因为刚才,冷轩看苏晚晴的眼神,像看一轮不会坠落的月。
而她的“霜天月”,再冷,再亮,也只是借了别人的光。
“冷轩,”凌霜月忽然说,“你的‘无念心经’,差在一个‘情’字。”
“情?”冷轩不懂。
“无念并非无情,”凌霜月看着他,眼中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痛楚,“是情到深处,忘了情。
可你忘了吗?
在断魂崖,在黑煞堡,在密林里,
是谁在你身边?”
冷轩怔住了。
他看着凌霜月,又看看苏晚晴,忽然发现,江湖这滩水,
不仅淹了他的“无念”,
也湿了别人的心。
“凌姑娘,”他轻声说,“对不起。”
“不必说对不起。”凌霜月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江湖路,本就是一个人的路。
有人同行,是幸。
无人同行,是命。”
她走到门口,推开破庙的门。
冷风灌进来,吹灭了桌上的孤灯。
月光洒在她身上,月白裙角如蝶翼般飞舞。
“霜华剑,不该为情所困。”她头也不回,“冷轩,苏晚晴,
后会有期。”
说完,她纵身跃入夜色,霜华剑的光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破庙里只剩下冷轩和苏晚晴,以及窗外那钩冰冷的月。
“她走了。”苏晚晴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
冷轩走到门口,看着凌霜月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缓缓道:
“江湖里的月,
总是钩着人心。
钩得住痴人,
也钩得住……
剑客。”
他顿了顿,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青黑纹路,又说:
“她的剑失准了,
我的心……
也乱了。”
夜,更深了。
霜天的月,依旧如钩,
照亮了破庙的残垣,
也照亮了两个被情所困的人,
和一个,
悄然离去的、
因妒而违背剑道本心的剑客。
江湖路远,
情关难过,
这一去,
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亦不知,
再见时,
是敌是友,
是恨是……
更深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