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子解缆。
舟行无声。
苏晚晴上了船。
粉色的裙摆在青布舟中，像一朵开错了季节的花。
“你不怕？”她问。
问的是冷轩，也问的是自己。
冷轩正在收钓竿。
钓竿很旧，钓线却很新。
“怕什么？”他反问，眼睛看着水面。
“黑煞君。”苏晚晴的声音很轻，“他不会放过你的。”
“哦。”冷轩点点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好像很生气。”
“不是生气。”苏晚晴看着他，眼神复杂，“是想杀了你。”
冷轩把钓竿放好，转过头，看着苏晚晴。
他的眼睛很亮，在夜色里像两颗星辰。
“为什么？”他问，“我又没钓他的鱼。”
苏晚晴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无奈，有些凄凉。
“在江湖里，”她说，“想杀人，不需要理由。”
“就像钓鱼？”冷轩想了想，“想钓鱼，也不需要理由？”
“差不多。”苏晚晴叹了口气，靠在船篷上，闭上了眼睛。
她很累，脚踝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舟在江上行。
水纹细碎，像无数个问号。
“你要去哪里？”冷轩忽然问。
苏晚晴睁开眼，看着茫茫夜色。
“不知道。”她说，“也许，去一个没有江湖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吗？”
“不知道。”苏晚晴摇摇头，“也许，根本就没有。”
冷轩沉默了。
他看着水面，水面上有他的倒影，也有苏晚晴的倒影。
两个倒影，都很模糊。
“你为什么救我？”苏晚晴忽然又问，眼神紧紧盯着冷轩，“我们素不相识。”
冷轩想了想，认真地说：“因为你在跑。”
“跑的人很多。”
“但你跑得像一片叶子。”冷轩说，“风一吹，就会碎。”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冷轩，看着他那双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像个“白痴”，但他好像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岸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是一匹马，是很多匹马。
“他们来了。”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是黑煞堡的人，还有……”
她的话没说完，冷轩己经站了起来。
他站在船头，迎着寒风，青布衫猎猎作响。
“来了。”他轻轻地说。
话音未落，岸边出现了十几个黑影。
人人都骑着马，人人都拿着刀。
刀光在夜色里闪烁，像一群饥饿的狼。
“冷轩！”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交出苏晚晴，饶你不死！”
冷轩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些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人怒吼一声，一马当先，挥刀砍向孤舟！
刀风很猛，带着一股血腥气。
但冷轩动了。
他动得像一阵风，像一片云。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看见青布衫一闪，他己经到了岸边。
黑衣人一刀砍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刀己经不见了。
冷轩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的刀。
刀很亮，却没有一丝杀气。
“刀是用来切菜的，”冷轩说，“不是用来杀人的。”
黑衣人惊呆了。
其他的骑士也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轻功，如此奇特的身手。
“上！”另一个黑衣人反应过来，挥舞着鞭子冲了上来。
冷轩叹了口气。
他不想打架。
但他也不想让苏晚晴再被追。
他手中的刀轻轻一挥。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惊人的力量。
只是随意的一挥。
但那些冲上来的骑士，手中的兵器却纷纷脱手，“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他们惊骇地看着冷轩，仿佛看到了鬼神。
“你……你到底是谁？”为首的黑衣人声音颤抖。
冷轩把刀扔在地上。
“我是冷轩。”他说，“一个想带朋友去找地方休息的人。”
“朋友？”黑衣人冷笑，“她是黑煞堡的人，跟你没关系！”
“朋友就是朋友，”冷轩说，“跟在哪里没关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
啸声尖锐，带着一股霸道的气息。
是黑煞君！
苏晚晴的脸色更加苍白。
“冷轩，快走！”她在船上喊道，“他来了！”
冷轩抬起头，望向啸声传来的方向。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
“看来，”他轻轻地说，“今晚的鱼，真的不好钓。”
他转过身，看向那些骑士。
“你们可以走了。”他说，“或者，留下来看雪。”
骑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策马狂奔，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冷轩回到船上，解缆起航。
舟行渐远，岸边的啸声也越来越近。
“我们去哪里？”苏晚晴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冷轩看着前方的夜色，轻轻说：“去一个……有桥的地方。”
“桥？”
“嗯。”冷轩点点头，“桥可以挡住风，也可以挡住……追你的人。”
苏晚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痴”，但他好像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找到一条路。
一条别人看不到的路。
舟在江上行，像一片叶子，漂向未知的远方。
而身后的寒江，己经被黑煞君的咆哮声，彻底撕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