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血,是温的。
温得像冷轩渐冷的身体。
苏晚晴跪在他身边,大红嫁衣浸在血泊里,像一朵正在枯萎的血花。她看着冷轩紧闭的眼,突然笑了。
她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冷轩,”她伸手想碰他的脸,指尖却在半空停住,怕沾污了他最后的干净,“你看,
你的‘无念’,
挡不住黑煞君的刀,
也挡不住……
我的眼泪。”
凌霜月拄着短剑,月白裙角滴着血,挡在他们面前。黑煞堡的刀客们围了上来,刀光映着她决绝的脸。
“走!”凌霜月低喝,“我断后!”
“走?”苏晚晴忽然抬头,眼中闪着疯狂的光,“往哪走?
江湖这么大,
有哪个渡口,
能渡我们这两个……
满身是伤的人?”
黑煞君捂着被剑光灼伤的胸口,一步步逼近,魔鞭虽断,气势更凶:“苏晚晴!你敢背叛我?!”
慕龙摇着折扇,站在黑煞君身后,扇面上的笑面狐仿佛在嘲笑这场闹剧:“冷轩己废,
现在轮到你选了,
是跟我走,还是……
死在这?”
苏晚晴没有看他们,只是低头看着冷轩腕上未消的青黑纹路。那纹路曾是他的枷锁,如今却成了她的执念。
“我选……”她慢慢站起身,嫁衣上的血珠滴落,“救他。”
话音未落,她猛地从袖中甩出钓鱼线!贝壳吊坠如流星般射向黑煞君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掏出藏在凤冠里的毒针,刺向慕龙的咽喉!
“晚晴蝶舞?”慕龙折扇急挥,毒针被扇骨磕飞,“过时的把戏!”
黑煞君却没那么好运,贝壳吊坠撞在他额角,留下一道血痕。他暴怒挥拳,拳风震得苏晚晴倒飞出去,撞在冷轩身上。
“冷轩!”苏晚晴挣扎着爬起来,用身体护住他,“你们要杀,就先杀我!”
“杀你?”黑煞君狂笑,“老子要你活着看冷轩死!”
就在这时,凌霜月突然跃起,短剑首刺黑煞君后心!这一剑用尽全力,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凌姑娘!”苏晚晴惊呼。
黑煞君回身格挡,拳风与剑刃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凌霜月被震得口吐鲜血,却死死缠住他,朝苏晚晴大喊:“带他走!”
苏晚晴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拖起冷轩。他的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让她寸步难行。
“冷轩,”她贴着他的耳朵,泪水滴在他脸上,“
你说东海有梦,
现在……
该我带你去做梦了。”
她拖着他退向演武场边缘,身后是凌霜月浴血的身影,身前是黑煞君暴怒的吼声,周围是各大门派虎视眈眈的眼神。
慕龙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信号,点燃抛向空中。
绿色的信号弹升空,在黑煞堡上空炸开,像一颗诡异的毒瘤。
“追!”黑煞君怒吼,“一个都不能放过!”
刀客们蜂拥而上,刀光如林,封死了所有退路。凌霜月挥剑砍倒两人,自己也被刀背击中,跪倒在地。
苏晚晴看着冷轩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围上来的敌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撕开嫁衣下摆,露出里面暗藏的炸药包——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终归宿。
“想杀他,”她举起炸药包,拉燃引线,“先炸死我!”
“炸药?!”刀客们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黑煞君也愣住了,看着苏晚晴眼中疯狂的光,第一次感到恐惧:“你疯了?!”
“我是疯了。”苏晚晴笑了,笑得凄厉,“从百花谷被烧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冷轩,
我带你走!”
她背起冷轩,在炸药的“滋滋”声中,朝着演武场唯一的缺口冲去!凌霜月趁机跃起,短剑逼退追兵,紧随其后。
“拦住他们!”黑煞君怒吼,却不敢靠近炸药。
慕龙看着他们消失在烟雾中,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对着黑煞君笑道:“黑煞君,
别追了。
冷轩经脉寸断,活不了多久,
苏晚晴……
也活不了多久。”
黑煞君看着空荡荡的演武场,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拳砸在石柱上,石屑纷飞。
“江湖无雪落,”慕龙喃喃道,看着天边的残月,“
独钓……
寒江空啊……”
苏晚晴背着冷轩,在凌霜月的掩护下冲出黑煞堡,身后是越来越远的火光和喊杀声。
冷轩的头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却还活着。
“冷轩,”她喘着气,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说江湖像海,
可我现在才知道,
这海里……
没有船,
只有浪,
把人往死里打。”
凌霜月跟在旁边,月白长裙沾满血污,手中的短剑还在滴血:“别说话,快走!
黑煞君不会放过我们。”
三人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只有黑煞堡的火光,还在夜空中燃烧,像一场永远不会熄灭的噩梦。
而冷轩不知道,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看到的不是东海的日出,
而是苏晚晴染血的嫁衣,
和凌霜月眼中……
再也无法回头的决绝。
江湖的雪,终究没有落下。
那个独钓寒江的痴人,
也己在血与火中,
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