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敲打着破庙的残垣。
火堆里的火星,像将死的蝴蝶。
苏晚晴看着冷轩。
冷轩看着火堆。
“她走了。”苏晚晴说。
“嗯。”冷轩点头。
“她的剑很快。”
“嗯。”
“她让你离我远点。”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像雨丝,“你怎么想?”
冷轩转过头,看着她。
他的眼睛在火光下,像两潭清水。
“我在想,”他说,“雨什么时候停。”
苏晚晴笑了。
笑得有些无奈。
“冷轩,”她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哪里奇怪?”
“你救人,却不问缘由。”苏晚晴看着自己脚踝的伤,“你护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做过什么。”
“你是苏晚晴。”冷轩说,“这就够了。”
“不够。”苏晚晴摇摇头,“在江湖里,知道一个人的过去,比知道他的名字更重要。”
“过去重要吗?”冷轩问,“过去能当饭吃吗?”
“不能。”苏晚晴说,“但过去能要你的命。”
冷轩沉默了。
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湿柴,火星“噼啪”一声溅起。
“你的伤,”他说,“还在流血。”
苏晚晴没说话,只是把脚往回收了收。
“我帮你包扎。”冷轩站起身。
“男女授受不亲。”苏晚晴又说了一遍,声音却比上次弱了些。
“亲是亲近,”冷轩说,“包扎是治伤。
亲近需要规矩,
治伤不需要。”
他走到苏晚晴面前,蹲下身。
手指很轻,像羽毛,解开她脚踝上的布条。
伤口很深,还在渗血。
“疼吗?”他问。
苏晚晴摇摇头,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冷轩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倒在布条上。
药味很淡,带着一丝清香。
“这是……”
“我师父留下的,”冷轩说,“他说,能治所有的伤。”
他把布条轻轻缠在苏晚晴的脚踝上,动作很小心。
“你师父到底是谁?”苏晚晴忍不住问,“真的是那个疯子花老头子?”
“他叫花无缺。”冷轩说,“是不是疯子,我不知道。
但他教我钓鱼,教我‘无念心经’,
还说,江湖是片苦海,
能不趟,就别趟。”
“那你为什么还要趟?”
冷轩系好布条,抬起头。
“因为我看见你在水里挣扎。”他说,“不趟进去,怎么拉你上来?”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冷轩,看着他认真的眼睛。
那里没有算计,没有欲望,只有一片清澈。
像她小时候见过的,百花谷里的泉水。
“冷轩,”她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在江湖里活不长。”
“活不长就活不长。”冷轩说,“但至少,我活的时候,是我自己。”
“自己?”苏晚晴苦笑,“在江湖里,想做自己,很难。”
“难,不代表不能。”冷轩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就像钓鱼,
鱼不上钩,
不代表你不能一首钓。”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冷轩回过头,看着苏晚晴。
“他们来了。”他说。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苍白。
“是黑煞堡?还是飞狐堂?”
“也许……”冷轩的眼神变得平静,“是江湖。”
雨还在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
破庙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冷轩,”苏晚晴忽然说,“如果……如果我不值得救,你会不会后悔?”
冷轩看着她,笑了笑。
“我钓鱼的时候,”他说,“从不会后悔。
因为我知道,
鱼咬钩,是它的选择。
我拉竿,是我的选择。”
他顿了顿,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继续说:
“在江湖里,
救人,也是一种选择。
而我,不后悔我的选择。”
苏晚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痴”,但他比任何一个在江湖里打滚的人都要勇敢。
勇敢到,敢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破庙的门,被猛地推开。
风雨卷了进来,吹灭了最后一点火星。
黑暗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冷轩,
交出苏晚晴,
饶你不死。”
冷轩站在黑暗里,身影挺拔。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
“我的鱼竿,
只钓鱼,
不钓人。”
而他的手,
己经悄悄握住了腰间的……
那根看起来像钓鱼竿的东西。
夜,更深了。
雨,更大了。
破庙里的人,
和破庙外的人,
都在等待。
等待一场,无法避免的交锋。
就像等待一场,无法停止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