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稳,不像寻常男子那般见到女子便露惊艳,而是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审视,却又不失温和。
“沈小姐。”萧景珩率先开口,声音比刚才交谈时更显柔和,他微微颔首,礼数周全,“景珩今日冒昧登门,专为向小姐道谢。
三月前救命之恩,景珩没齿难忘。”
沈惊鸿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拱手还了一礼,语气淡淡:“殿下言重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殿下也是为我挡箭,救殿下是分内之事。”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居功。
萧景珩却摇了摇头,走近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奉上:“小姐切勿推辞。
此去南岳皇室求取凤凰泣血,九死一生,景珩己知晓。
这是一点心意,聊表感激。”
沈惊鸿没有接,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掌心看似白皙,指腹却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或握剑留下的。
“殿下心意,沈惊鸿心领。”沈惊鸿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静,“礼物就不必了,将军府不缺这些。”
何况也不是我一人拿下凤凰泣血!若不是七殿下萧景墨赶到,臣女一人也是无望!
沈栩在一旁捋着胡须,哈哈一笑:“惊鸿,既然是殿下的心意,便收下吧。
莫要拂了殿下的面子。”
他看向萧景珩,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六殿下性情温润,又懂得知恩图报,实属难得。”
萧景珩谦逊地笑了笑:“将军谬赞了。”他再次将锦盒递近,目光真诚地看着沈惊鸿,“小姐,这不仅是礼物,更是景珩的一片心。
若没有小姐,景珩早己是黄土一抔。请小姐务必收下,否则景珩心中难安。”
他的眼神太过恳切,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沈惊鸿微一沉吟,终究还是接了过来,淡淡道:“既如此,多谢殿下。”
锦盒入手微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通体莹白的暖玉,玉质极佳,触手生温,上面用浅浮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梅花。
“此玉名‘暖玉’,望能替景珩为小姐驱散寒意。”
萧景珩轻声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惊鸿合上锦盒,递给身后的梧桐,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有劳殿下费心。”
接下来的交谈,便在一种看似和谐的氛围中进行。
萧景珩谈吐优雅,知识渊博,无论是兵法还是诗词,都能与沈栩聊上几句,偶尔看向沈惊鸿时,也会问起她习武的趣事,言语间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怀。
沈惊鸿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她见惯了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也清楚皇家子弟的心思深沉。
萧景珩的感激或许是真的,但她不信,仅仅为了感激,一位皇子会如此大费周章地亲自登门,还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
果然,在寒暄了片刻后,萧景珩的话题渐渐引向了朝政。
“如今监国,各皇子各司其职,倒也算是国泰民安。”
萧景珩状似无意地说道,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看向沈栩,“只是,近日听闻边境有些不稳,南岳国蠢蠢欲动,父皇上了年纪,也颇为忧心。”
沈栩眉头微蹙:“是啊,狼子野心,从未消停。
若有需要,老夫定当为国尽忠。”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即叹了口气:“沈老将军忠肝义胆,实乃国之栋梁。
只是……如今朝局复杂,有些时候,光有忠心,怕是也难以施展抱负。”
他顿了顿,看向沈惊鸿,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像沈小姐这般,有能力,有胆识,又有沈老将军这样的父亲做后盾,当真是令人羡慕。”
沈惊鸿心中了然,他这是在暗示,需要将军府的支持?
沈栩何等老谋深算,岂会听不出其中深意,只是不动声色地捋着胡须:“殿下说笑了,我沈家世代忠良,只知为国效力,从不敢有其他心思。”
萧景珩似乎并未在意沈栩的婉拒,只是深深地看了沈惊鸿一眼,那目光中蕴含的东西太过复杂,有欣赏,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话音刚落,厅外传来门卫通报。七皇子萧景墨穿着一身亮蓝色锦袍,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发间还沾着雨丝:“六哥果然在此!我就知道你醒了第一桩事,便是来谢沈姑娘。”
他走到沈惊鸿面前,拱手笑道,“沈姑娘,景墨在此也谢过你了。
若不是你拼死去了南岳皇室,我这哥哥怕是真要把命丢了。”
萧景墨生得面如冠玉,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像个没长大的少年。
但沈惊鸿清楚地记得,在南越皇室中,正是这个看似无害的七皇子,对皇室地形很了解。
兄弟俩站在一起,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明朗似风,倒真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模样。
“七殿下客气了,沈惊鸿语气淡然,”我救六殿下,一得感谢六殿下为我挡箭,二来...在南岳皇室若不是七殿下及时出手相助恐怕惊鸿现在还回不来!
萧景珩与萧景琰对视一眼,皆是一惊。
那日在南越密林的破庙里,沈惊鸿后背有刀伤,萧景墨背着他躲避追兵,是萧景墨带着暗卫及时赶到。
此刻回想,真是又惊又怕!
说起来,我还得谢七殿下替我挡了南岳国三皇子慕容晓!
说起此人眼里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跟南岳三皇子有什么过节发生吗,取药是从他手里拿出来的吗?”萧景衍面色一冷说道!
六哥!“萧景墨忽然打断他的话,笑着打圆场”你看你,刚醒过来就说这些沉重的事。
沈姑娘救了你的命,你不请她去醉仙楼吃顿好酒,反倒说起这些来了!
萧景珩一怔,随即笑道:“是我唐突了。
不知沈小姐可愿赏光,让景珩做东,权当赔罪?”
沈惊鸿看着眼前这对兄弟,一个开门见山谈权谋,一个不动声色转话题。
她心中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吃饭就不必了,我还要去演武场练枪。至于殿下说的事...”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腰间软鞭,“等殿下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来问我吧。”
说罢,她转身向院内走去,裙摆扫过湿漉漉的青石板,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
萧景珩望着她的背影,首到她消失在月洞门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六哥,萧景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你看叶姑娘的眼神,可不像是只在谢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