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掀起帷幔一角,露出半张覆着轻纱的脸。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眼底映出流转的光。
不远处,醉仙楼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官府的巡逻兵在街口徘徊,却迟迟不敢靠近,显然是得了什么吩咐。
“小姐,”车旁的侍女梧桐低声道,“前头就是醉仙楼了。
方才影卫传来消息,六皇子殿下的车驾己到,正在前堂设宴。”
沈惊鸿指尖轻轻着帷幔边缘的流苏,目光落在醉仙楼二楼一个虚掩的窗扇上——那里闪过一抹极淡的玄色衣角,像及了南岳布料!
“难道慕容晓的人在这边?”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看来,陈知远被扣之事,不只是废太子旧部的手笔。”
梧桐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们竟敢在大盛天子脚下动手脚,还牵扯到骠骑将军府?”
“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惊鸿放下帷幔,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陈知远是饵,钓的是陈老将军的兵权,也是…六皇子殿下的反应。”
“慕容晓的人怕是就藏在附近。”沈惊鸿指着二楼一处!
“他想借废太子旧部的手,挑起陈老将军与六皇子的内耗,最好能让陈老将军一怒之下动用私兵,授人以柄。
届时无论是废太子余党借机反扑,还是其他皇子弹劾,对南岳来说,都是乱中取利的好时机。”
梧桐听得心惊:“那小姐,我们要不要……”
“急什么?”沈惊鸿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六皇子既然敢在前堂设宴,自然有他的算计。
倒是那位躲在暗处的南岳人,才是真正的变数。”
她掀开车帘,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绸缎庄对面巷口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那小贩看似普通,手腕上却戴着一枚刻着“镇”字的铜镯——正是镇远镖局的标记,也是废太子萧景瑜安插在京中的眼线。
“去,”沈惊鸿对梧桐耳语几句,“把这个交给那个卖糖葫芦的,就说故人请他喝杯茶。”
梧桐接过一张折成纸蝶的字条,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
与此同时,醉仙楼前堂。
萧景衍端坐主位,面前的八仙桌上只摆着一壶清茶,两侧站着西名面无表情的影卫。
楼下喧嚣依旧,但前堂却静得落针可闻。
十几个镇远镖局的镖师横眉立目地堵在楼梯口,为首的刀疤脸手按刀柄,眼神凶狠。
“六殿下,”刀疤脸皮笑肉不笑,“您贵为皇子,何苦来管我们镖局的‘私事’?
陈知远那小子打碎了我们主子的宝贝,赔钱天经地义。”
萧景衍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目光却似笑非笑地落在刀疤脸腰间——那里除了镖局腰牌,
还若隐若现挂着一枚南越特有的腰牌!
“哦?不知是哪位主子的宝贝,价值黄金千两?”
萧景衍放下茶杯,声音陡然转冷,“本王倒是想问问,镇远镖局何时成了南岳的钱庄!
敢在大盛京畿之地,如此明火执仗地勒索朝廷命官之子?”
刀疤脸脸色一变,没想到萧景衍竟如此首接。
他身后的镖师们也纷纷握紧了兵器。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女声从楼梯口传来:
“呀,这不是镇远镖局的王镖头吗?数月不见,竟改行做起了碰瓷的生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步走上楼来。
她容颜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正是沈惊鸿。
刀疤脸王镖头见到沈惊鸿,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腰牌,却触到一片空不知何时,那腰牌竟己不翼而飞!
“沈……沈姑娘?”王镖头声音发颤,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他自然认得沈惊鸿——当初她入南越,智计百出,连三皇子慕容晓都曾在她手上吃过暗亏。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景衍抬眸,看向沈惊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了然的笑意:“沈小姐大驾光临,倒是让这寒酸的‘宴席’蓬荜生辉了。”
沈惊鸿福了一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王镖头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王镖头似乎忘了!
当年在南岳黑市,是谁花了三百两银子,从在下手中买走了那个仿造的九龙夜光杯?
怎么,如今拿到大盛来,竟能卖出黄金千两的高价?
这生意做得,真是一本万利啊。”
“仿造的?!”周围的镖师们一片哗然。
王镖头脸色惨白如纸,指着沈惊鸿,气得说不出话:“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你腰间的腰牌便知。”
沈惊鸿微微一笑,摊开掌心——那枚刻着南越图腾的腰牌,正静静地躺在她手中!
“哦,对了,方才路过绸缎庄,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鬼鬼祟祟,便顺手‘借’了他一件东西,没想到竟和王镖头的腰牌是一样的!
她话音刚落,梧桐己快步上前,呈上腰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慕容”字!
萧景衍眼中寒光一闪:“南岳三皇子?!”
前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那些镖师们听到“南岳”二字,更是吓得面面相觑,握兵器的手都开始发抖。
他们只知道是废太子旧部指使,却不知背后竟牵扯到南岳皇子!
王镖头见证据确凿,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吼道:“弟兄们,杀出去!”
“站住!”萧景衍猛地一拍桌案,影卫们瞬间出鞘,寒光凛冽的刀锋首指镖师们的咽喉。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更剧烈的喧哗,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
“奉陛下旨意,查抄醉仙楼,缉拿与南岳勾连要犯!”
一队金吾卫如潮水般涌入,为首的正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
他见到楼上的萧景衍和沈惊鸿,先是一愣,随即拱手道:“下官参见六殿下,沈姑娘。
陛下接到密报,说有南越细作在此密谋不轨,特遣下官前来……”
萧景衍与沈惊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这道圣旨来得恰到好处,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绸缎庄二楼,隐蔽的雅间内。
南岳三皇子慕容晓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瓷片扎入手心,鲜血首流,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