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家书,那是惊鸿去年写给他的。信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英气,写着她在京都的生活。
写着她读了什么书,练了什么武,还调皮地问他,什么时候能带她去边境看看。
“爹爹,女儿听说南岳的衡山很灵验,等有机会,女儿想去拜拜,为爹爹和娘亲祈福,愿爹爹身体安康,愿天下太平。”
看着信中这句话,沈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原来,她去南岳“进香”是真的,但恐怕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进香。
她一定是得知了南岳边境的消息,才找了这个借口,想要瞒着他,独自去做些什么。
这个傻孩子!
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安抚动乱吗?那是成千上万的军队都未必能轻易解决的事情!
沈栩一拳砸在书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爷……”福伯在门外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敲门,“您还好吗?夜深了,还是去歇息吧,不然身子吃不消啊。”
沈栩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那支木剑,握在手中。这是他亲手为女儿做的第一把剑,那时候她才五岁,拿着木剑,像模像样地比划着,笑得一脸灿烂。
“爹,我以后要像你一样,做大将军!”
那时的他,还哈哈大笑,夸她有志气。
可现在,他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宁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嫁人生子,平安顺遂,也不愿她踏入那片充满血腥和危险的战场。
他放下木剑,又拿起那个绣着“平安”二字的荷包。
这是惊鸿七岁时,第一次学女红,笨手笨脚绣出来的,针脚歪歪扭扭,“平安”两个字也写得不成样子,但他一首珍藏着。
“平安……”沈栩喃喃自语,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荷包,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寄托,“惊鸿,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
他在书架前站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月光都移了位置。
那些尘封的记忆,那些戍边的血与火,此刻都化作了对女儿的深切担忧。
他忽然意识到,这二十年来,他在边境稳定军心,靠的是他的威望、他的谋略、他的勇气。
可现在,当他的女儿身处险境,他却发现,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远在千里之外,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比当年在战场上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还要让他感到恐惧和痛苦。
他回到桌前,重新拿起笔,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地图,而是铺开了一张信纸。
他要给女儿写信,尽管他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送到她手里,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
“惊鸿吾儿:
见字如面。
为父今日得知你前往南岳边境之事,心中焦急万分,夜不能寐。
你可知,南岳边境如今局势混乱,非儿戏之地。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何如此任性,不与为父商量,便擅自前往?
为父在边境戍守二十年,深知其中险恶。刀枪无眼,战火无情,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你虽有武艺,却缺乏实战经验,更不懂得人心诡谲,敌军狡诈。为父每念及此,便心如刀割,夜不能寐。
吾儿,你自小聪慧,亦有胆识,为父一向引以为傲。
但你要记住,真正的勇敢,不是鲁莽行事,而是懂得审时度势,保护好自己。
你若有何想法,大可与为父商量,为父定会帮你谋划。
为何要独自一人,涉此险境?
为父知道,你或许是想效仿为父,为国分忧,为父心中既欣慰,又痛惜。
傻孩子,这天下之大,需要你做的事情很多,并非只有亲临险境一途。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为父和你母亲如何是好?
如今,朝廷己派大军前往平乱,不日即可抵达。
为父在此恳请你,无论你现在何处,无论你己做了什么,立刻停下手中的一切,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等待大军到来,或是等待为父……为父定会想办法去找你。
吾儿,千言万语,只望你平安。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为父都会在你身边。切勿逞强,切勿冒险。
盼速归。
父字
写完信,沈栩放下笔,只觉得浑身脱力,瘫坐在椅子上。他看着信纸上的字迹,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潦草,甚至还晕开了几滴泪痕。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交给福伯:“立刻找最快的信差,用八百里加急,送往南岳边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封信送到惊鸿手里!”
“是,老爷!”福伯郑重地接过信,知道这封信承载着一位父亲怎样的担忧和期盼。
送走福伯,沈栩再次望向窗外。夜色深沉,繁星点点,可他的心中,却一片灰暗。
他不知道女儿是否能收到这封信,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不知道这场动乱何时才能平息。
他只知道,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己经飞到了南岳边境,飞到了他的女儿身边。
这二十年来,他在边境稳定了军心,可如今,他自己的心,却因为女儿的安危,而彻底乱了。
他默默祈祷着,祈祷女儿平安,祈祷大军早日平定动乱,祈祷他能尽快见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儿。
心急如焚谋良策,父女天性心相连
接下来的几天,对沈栩来说,如同煎熬。
他每天都在府中焦急地等待着南岳的消息,坐立不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那张南岳边境的地图,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在上面来回,仿佛想要透过地图,触摸到那片遥远的土地。
老管家福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变着法儿地给他做些清淡的饮食,请来的大夫也再三叮嘱他要静心休养,切勿动怒伤神,可他哪里听得进去。
刘将军也时常过来探望,带来一些朝廷方面的消息!
派去平乱的大军己经出发,前锋部队己抵达南岳附近!
南岳当地的官府也在积极组配合防守!只是关于沈惊鸿的具体下落,依旧没有确切的消息。
“将军,您再这样下去,身子要垮了啊。”刘将军看着沈栩日益憔悴的面容,忍不住再次劝道,“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您也要保重身体,不然就算小姐回来了,看到您这样,她也会担心的。”
沈栩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老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这心里……就是放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