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点疼，忍一下。”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
取来烈酒冲洗伤口时，沈惊鸿疼得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瑟缩。
萧景墨立刻停下动作，抬眼看她，见她额角渗出冷汗，眼神里满是疼惜：“很疼吗？”
“不碍事……”沈惊鸿咬着唇摇头，却见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语气带着一丝自责：“是我没护住你。”
“不关你的事，是他们人太多……”她想安慰他，却被他打断。
他专注地为她敷药、包扎，指尖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连呼吸都放得很缓。
沈惊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烛光勾勒出他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那份平日里深藏的温柔此刻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让她心头一暖，又隐隐发酸。
包扎完伤口，萧景墨才发现自己青衫的袖口也溅上了她的血，殷红的痕迹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指尖轻轻覆上她未受伤的手臂，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
“这些人……是谁？”沈惊鸿打破沉默，声音有些虚弱。
萧景墨眼神一冷，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多了一丝狠厉：“不知道，但敢伤你，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目光坚定，“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客栈里一片死寂。
沈惊鸿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执着，忽然觉得，哪怕前路遍布刀光剑影，只要有他在身边，这伤口的疼痛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萧景墨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再让她受半分伤，他定要这幕后黑手，血债血偿。
夜幕彻底笼罩下来，挡风帘的油灯在窗棂间摇晃，将萧景墨的身影拉得支离破碎。
他守在沈惊鸿床边，指尖无意识着染血的青衫袖口，方才打斗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出现！
那些黑衣人招式狠辣却刻意避开要害，分明是想生擒沈惊鸿，背后必有隐情。
“殿下”沈惊鸿在药劲与失血的双重作用下昏昏沉沉，却仍强撑着睁开眼，看见他紧锁的眉峰，心中泛起酸涩，“别自责了，你己经…”
“睡吧。”萧景墨打断她，伸手将滑落的被角掖好，动作轻柔得像触碰一只受伤的蝶。
他转身熄灭油灯，只留一盏长明灯在墙角摇曳，光影映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更添几分肃杀。
子时三刻，更夫的梆子声穿透风沙传来。萧景墨陡然睁开眼！
窗外的风突然静了一瞬，紧接着是瓦片轻响。
他屏息凝神，手中长剑无声出鞘，借着夜色翻出窗外。
屋檐下，三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朝沈惊鸿的房间移动，为首者腰间赫然挂着南岳军的令牌！
“果然与南岳军方有关。”萧景墨冷笑，剑光如寒星破空。
黑衣人猝不及防，仓促迎战，却在交手间发现他的剑招比白日里更狠辣几分。
鲜血溅上月光，最后一人倒地前，萧景墨扣住他咽喉：“谁派你们来的？”
“你……休想……”黑衣人咬牙，嘴角溢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
萧景墨皱眉擦拭剑上血迹，目光落在令牌边缘的刻痕上，那是北境驻军“玄甲营”的徽记，与白日里兵匪勾结的二哥隶属同一地方。
当他回到房间时，沈惊鸿己半倚在床头，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几近透明：“我听到打斗声了。”
她瞥见他剑上的血迹，心中一紧，“又是黑衣人？”
萧景墨沉默着将令牌递给她，烛火映得他眼底翻涌着暗潮：“玄甲营的人，恐怕难民潮背后牵扯的不止是匪患。”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深处碾出，“惊鸿，你可知玄甲营统领是谁？”
沈惊鸿瞳孔微缩——半年前，正是玄甲营统领陆千上报南岳边境天灾，请求朝廷开仓放粮。
可如今流民遍野，粮草却不知去向。
她攥紧令牌，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化作了愤怒：“难道是陆千监守自盗，故意纵容匪患，将救济粮据为己有？”
“未必。”萧景墨在床边坐下，青衫下摆扫过她垂落的发丝，“陆千是南岳老将，若真有私心，何必大费周章派人追杀你？
那些黑衣人……”他抬手抚过她肩头的绷带，指腹隔着布料轻轻按压，确认没有渗血才收回手，“更像是想从你口中套出什么消息。”
沈惊鸿忽然想起流民聚集地里兵丁的对话，心头猛地一震：“当日他们提到关内来的货商，还有‘黑风寨’……会不会是有人借运送粮草之名，行走私之实？
而我查探匪患的举动，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
窗外风沙骤起，将窗纸拍得哗哗作响。萧景墨沉默良久，忽然伸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沈惊鸿呼吸一滞。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意外温柔：“不管真相如何，你不许再涉险。”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明日我送你回去。”
“不行！”沈惊鸿急得牵动伤口，疼得轻哼一声，却仍固执地抓住他的衣袖，“那些难民还在受苦，若真是官匪勾结走私，不知还有多少人会丧命！”
她仰头望着他，眼中的倔强让萧景墨心头一软，又泛起怒意——她总是这样，不顾自己安危。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萧景墨突然提高声音，冷硬的面具裂开缝隙，露出眼底翻涌的疼惜与恐惧，“若今日我没及时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拿命去拼？”
他从未如此失控，胸口剧烈起伏，“沈惊鸿，你就非得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沈惊鸿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萧景墨动怒，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燃烧着滚烫的情绪，像是被触到了逆鳞。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眼眶突然发烫——原来在他淡漠的表象下，藏着这样汹涌的担忧。
萧景墨见她眼眶发红，心中一紧，立刻后悔自己的失态。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她颤抖的手按在掌心，声音放软：“抱歉……我只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你不能再受伤了。”
沈惊鸿咬着唇，将脸埋进他的衣袖。
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味萦绕鼻尖，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安危竟能让他如此慌乱。
“我答应你，”她闷声说，“以后……会小心。”
萧景墨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抬手轻轻环住她，生怕弄疼伤口。
窗外的风仿佛都安静下来，只余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许久，他低声道：“明日我们先去黑风寨。我在附近的山神庙发现了运送货物的车辙，或许能找到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