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偏殿的灯火，在浓重的药味中摇曳，映着沈惊鸿苍白如纸的面容，也映着萧景墨眼中沉凝如铁的寒光。
殿门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却隔绝不了那无声弥漫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萧景衍的身影早己消失在深沉的夜幕里，带着那本染血的册子和刻骨的恨意。
萧景墨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穹，没有星月，只有风卷着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他的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如同刀劈斧凿。
“月影。”萧景墨的声音低沉，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末将在！”月影如同蛰伏的猎豹，瞬间从阴影中闪出，抱拳躬身，甲叶发出轻微的铿锵。
“抽调“死士”全部。”萧景墨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交给六哥。
告诉他，本王要活口。要那些人的舌头，撬开，挖出所有能钉死萧景元的烂泥！”
“死士”是他麾下最隐秘、最锋利的一把刀，专司追踪、暗捕、刑讯。由他们出手，目标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末将领命！”月影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走，身影如鬼魅般融入殿外的黑暗。
萧景墨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沈惊鸿身上。
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牵动着殿内所有人的心弦。
太医低声禀报着脉象，用金针渡穴，小心翼翼地护住她脆弱的心脉。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都让空气绷紧一分。
宋明阳站立旁边心急如焚，纵然他从医十几年，也束手无策！
“她……不能有事。”萧景墨的声音极轻，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某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这不仅仅关乎朝堂！，更重要的是她在他心里己然扎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更漏的滴答声，沈惊鸿微弱的呼吸声，太医偶尔压低的交流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人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
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寒风裹挟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灌入。
萧景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墨色劲装，但此刻衣袍上沾满了暗沉发黑的血迹，如同泼墨，脸上也溅着几点暗红，尚未干涸。
他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包袱皮被某种粘稠的液体浸透，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暗红的血珠，砸在金砖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他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池地狱里爬出，周身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股刚从生死搏杀中带出来的，尚未散尽的凛冽煞气！
那双眼睛，不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沉淀下去的，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刺骨，看一眼便让人如坠冰窟。
他大步走入殿内，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目光首先投向床榻，看到沈惊鸿依旧昏迷但似乎气息平稳了些，他眼中那令人胆寒的冰封才微微裂开一丝缝隙，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覆盖。
他将手中那滴血的沉重包袱随手丢在殿中央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丢下一块腐肉。
“醉仙楼掌柜钱有福，西海镖局总镖头雷豹，锦绣绸缎庄大管事孙茂财，”！
萧景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冰冷的死气，“全在这儿了。
“死士”手脚很利落。”
他顿了顿，染血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极残酷的弧度：“可惜，只撬开了两张嘴。钱有福还算识相，吐了不少东西。
雷豹……是条硬汉，到死也没吐出一个字。孙茂财……”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包袱，眼神毫无波澜，“吓疯了，语无伦次，但总归也抠出点有用的。”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地上那个渗血的包袱，如同地狱的邀请函，散发着死亡和恐惧的气息。
太医和宫女们脸色煞白，死死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萧景墨的目光扫过那包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寻常物件。
他缓步上前，声音低沉：“东西呢？”
萧景衍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一本边缘染血的硬皮账簿，几张同样沾染着暗红指印的，写满潦草字迹的供词，还有一枚小巧的、刻着特殊火焰纹样的玄铁令牌。
“醉仙楼的地下账房，挖出来的。”
萧景衍将账簿递给萧景墨，手指上的血迹在账簿封皮上留下清晰的印痕，“明面上是酒楼流水！
暗里记录了这些年，通过镖局走镖、绸缎庄夹带，替萧景元转移的巨额金银和……南岳那边送来的东西。
时间，地点，经手人，货物明细，一清二楚。有几次大宗的交割，地点就在老太师京郊的别院！”
萧景墨接过账簿，快速翻动。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代号，在他眼中迅速转化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罪证链条！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翻页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钱有福的供词，”萧景衍又递上那几张血染的纸，“详细交代了每次交易的过程，经手人，以及……赵德海每次传达指令时的细节。
甚至提到了几次重要的南岳‘客人’，在醉仙楼密会二皇兄时，是由老太师府上的老管家亲自引路安排的。”
“这令牌，”萧景衍最后拿起那枚玄铁令，火焰纹样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是从雷豹身上搜出来的。
据孙茂财那疯疯癫癫的只言片语，这似乎是南岳那边某个重要人物，给二皇兄的‘信物’。
凭此令，可在边境几处秘密据点调动人手和资源。”
铁证！如山似岳！
账簿、供词、信物！人证钱有福、孙茂财、物证俱全！
条条罪状，首指二皇子萧景元！通敌叛国，转移赃款，人证物证链完整闭合！再也不是捕风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