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萧景衍便己起身。窗外天色仍暗，唯有东方一抹鱼肚白隐约可见。
他站在铜镜前，由月一为他整理朝服，每一道褶皱都抚得平整无痕。
"殿下，真的要今日入宫吗？"月一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毕竟..."
"正因为太子离京巡视，今日才是最佳时机。
"萧景衍声音平静，目光却如利剑般刺向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月一，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殿下，属下跟了您十年了。"
"十年了..."萧景衍轻叹一声，此次你立了大功！若不是你从边境带回来的账册及供词，我们想把太子拉下马，恐怕还需一段时日！
属下愿与您同生共死！"
走吧，随我入宫面圣！
马车穿过寂静的皇城街道，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萧景衍听来如同战鼓。
他膝上放着一个黑木匣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三本账册和几份供词。
这些是他蛰伏三年，暗中收集的太子罪证——结党营私、贪墨赈灾银两、私调边关军饷...每一条都足以让太子万劫不复。
"殿下，到了。"月一低声提醒。
萧景衍深吸一口气，抱着木匣走下马车。
皇宫东侧的偏门己经打开，这是皇帝特许他随时入宫面圣的特权，今日却成了他扳倒太子的关键。
穿过重重宫门，萧景衍来到御书房外。
总管太监早己候在那里，见了他便躬身行礼："六殿下，陛下尚未起身，您..."
"我在此等候。"萧琛平静地说，随即在御书房外的汉白玉阶上跪下，木匣端正地放在身前。
两个时辰后，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大太监走出来，低声道："六殿下，陛下宣您觐见。
萧景衍的膝盖己经麻木，起身时险些踉跄，但他很快稳住身形，抱着木匣稳步走入御书房。
书房内光线昏暗，草药的气息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皇帝坐在御案后，似在沉思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道："衍儿，这么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萧景衍再次跪下，将木匣高举过头："儿臣有要事禀报，事关国本，不敢不报。"
皇帝这才抬起头来。
病痛折磨两鬓己白，在太医院细心调养下双目仍有溢彩。对左右道："都退下。"
待宫人全部退出，皇帝才淡淡道："说吧。"
萧景衍打开木匣，取出最上面一本账册："去年江南水患，朝廷拨付赈灾银两三百万两，实际到灾民手中不足五十万两。
儿臣暗中查访三月，发现其中一百二十万两经户部侍郎李信之手，流入了太子府库。"
皇帝的面色骤然阴沉："可有证据？"
"第二本账册是李信的私账，详细记录了每一笔银两的去向。"
萧景衍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其中六十万两用于购买东宫扩建所需的金丝楠木，
三十万两打点了御史台几位大人，剩余三十万两...经查证，己存入锦绣钱庄，户名是太子门客赵家成。"
皇帝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他翻开第二本账册，眼中怒火渐盛："继续说。"
"今年二月，北疆军饷被克扣西十万两，导致边关将士三月未领饷银。
"萧景衍取出第三本账册，"这笔钱最终出现在城南'锦绣阁'的账上，而锦绣阁背后的东家，正是太子宠妾的兄长。"
"砰！"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逆子！"
萧景衍伏地不语，等待皇帝平息怒火。
片刻后，皇帝沉声道："这些证据，可都核实过？"
"儿臣己拿到经手人的亲笔供词，藏于匣底。"萧景衍抬起头，首视皇帝，"其中李信的供词是在他临终前所写，按有手印。"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李信死了？"
"三日前暴毙于家中，太医诊断为心脉骤停。
"萧琛顿了顿，"但据周府丫鬟透露，李信死前曾见过太子府的人。"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皇帝缓缓踱步到窗前，背对着萧景衍："你可知道，告发储君是何等罪名？"
"儿臣知道。"萧景衍声音坚定，"但儿臣更知道，为一己之私置灾民于不顾、克扣边关将士粮饷，非储君所为。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皇帝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你就不怕朕认为你这是觊觎储位？"
萧景衍重重叩首："父皇明鉴！儿臣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儿臣所为，只为大梁江山永固！"
皇帝盯着跪在地上的六子，良久，长长叹了口气："虽私下授予你皇位，但也要名正言顺，不可不择手段。"
萧景衍起身，发现皇帝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福全！"皇帝突然高声道。
总管太监立刻推门而入："奴才在。"
"即刻传旨，命太子速速回京。"皇帝声音冰冷，"另，派禁军围住东宫，所有人等不得出入，违者格杀勿论！"
"奴才遵旨。"福全躬身退出，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景衍一眼。
皇帝重新坐回御案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这些证据，收集多久了？"
"三年有余。"萧景衍如实回答，"自江南水患后，儿臣便开始留意。"
"大胆！那岂不是朕还未授予你皇位你就开始暗中查太子了？，"朕这个父亲，做得真是失败。"
萧景衍沉默片刻，轻声道："父皇日理万机，太子又刻意隐瞒...若非此次北疆军饷案牵扯到锦绣阁，儿臣也难以查到确凿证据。"
皇帝盯着萧景衍看了许久，忽然问道："若朕让你主审此案，你当如何？"
萧景衍心头一震，这是皇帝在试探他的态度。
萧景衍谨慎回答："儿臣以为，此事当由三司会审，儿臣愿全力配合。
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处置不当恐动摇国本。"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倒是比你兄长明白事理。
"他挥了挥手，"今日就到这儿吧，你也累了。
记住，此事不得外传。"
"儿臣遵旨。"萧景衍躬身告退。
就在他即将踏出御书房时，皇帝忽然又道："衍儿。"
萧景衍转身："父皇还有何吩咐？"
皇帝的目光复杂难明："不要步你兄长的后尘。"
萧景衍心头一凛，深深一揖："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走出御书房，寒冷的天气不由得让萧景衍打了一个寒颤！。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宫墙上未融化的积雪若有所思。
然而当他转过回廊时，却见二皇子萧景生正倚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六弟这是从哪儿来啊？脸色这么难看。"
萧景衍迅速收敛心神，拱手行礼："二皇兄。小弟刚从御书房出来，父皇问了些军务的事。"
"是吗？"萧景生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我听说，东宫被禁军围了。六弟可知为何？"
萧景衍面色一冷："竟有此事？二哥从何听来。"
萧景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笑道："六弟啊六弟，你这一手玩得漂亮。
不过..."他凑到萧景衍耳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可要小心了。"
说完，二皇子大笑着离去，留下萧景衍站在原地，背后一阵发凉。
回到王府，萧景衍立刻召来心腹密议。书房内，几位幕僚听完今日经过，纷纷面露喜色。
"殿下，大功告成啊！"兵部郎中郑宇轩兴奋道，"太子这次必倒无疑！"
萧景衍却眉头紧锁："太顺利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殿下是担心二皇子？"谋士王先生捋须道，"他虽有些势力，但比起太子不足为虑。"
萧景衍摇头："父皇最后那句话...『不要步你兄长的后尘』...你们觉得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进来："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口谕。"
